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一)
作者:陈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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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清明,今又清明。接到学校放假通知的时间是星期五,正直寒食节,是女儿祭祀已逝亲人的日子,可是星期五的网络直播讲课一上午两节,于是我又一次不能前往父母的坟前。
窗外,春和景明,一切是那样宁静,给人一种开阔的感觉,怀念的季节,不见细雨纷纷,那是已逝的父母在宽慰我吗?满腹思念的潮水,带着我半个世纪的点点滴滴,又一次穿越了时光的隧道,又一次不断搅动着我黑色的神经……
父母是一对患难夫妻。父亲第一次婚姻失败,母亲29岁丧夫,在别人的撮合下,母亲放弃了我姨姨带她去城市的机会,选择了留在那个山村看着我9岁的大哥成长,嫁给了同村的父亲,同时也选择了贫穷。
母亲虽然改嫁给了我父亲,却从未放弃过对原先家庭给予照顾,父亲选择了母亲选择了担当,我的祖母无法容忍母亲与第一个家庭的藕断丝曾连无数次地怪怨过父亲,也无数次地与母亲冲突。而大哥的奶奶也是出名的可恶人,对父亲百般辱骂,对母亲给他们的照顾非但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地刁难。父亲在这个夹缝里艰难地生活着,但是从未因为自己的艰难而减少送给我们的笑容,他总是平等地对待大哥和我们,不因我们是他的亲生而偏袒,有点好吃的总是留给大哥的比我们要多一点。父亲对我们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对大哥更是慈祥,母亲脾气暴躁,有时打骂我们兄妹三人,但从来不忍心责骂大哥,那时幼小的我一直不理解父母的做法,直到长大后才明白。父亲的宽厚仁慈常常使祖父祖母生气,在祖父祖母看来父亲太窝囊,母亲太霸道。那时我不懂事,有时在母亲那里受了委屈,免不了跑到祖父祖母那里告状,祖母便教给我如何顶呛母亲,我受祖母唆使常常让母亲生气流泪,我记得父亲无数次安慰母亲别把我的话别放在心上,也记得父亲无数次地抱着我亲一口然后告诉我不要听奶奶的话顶撞妈妈,他告诉我妈妈不容易,那时我虽然口头答应父亲,可是根本不懂得母亲怎样不容易,母亲只要一对我发脾气,我又旧戏重演,不把母亲气哭决不罢休,升入初中后我出门读书,母亲对我刻骨铭心的牵挂才消除了我对母亲的误解,懂事后,我真后悔自己懂事太晚,不理解母亲,惹母亲伤心,那时,我太不听父亲的话了!
父亲突然临终时,大牛店讲台上的我对父亲的离世没有半点不祥的迹象,只是离世前三天我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照片给父亲看,谁知父亲看了以后竟然不还给我,硬留给他自己看,我告诉父亲那是证件照,准备交给学校的,父亲才还给了我,看到父亲遗憾的神情,我安慰父亲说待我再照一张一定留下。父亲第一次要我照片,谁知也是最后一次,我对父亲的承诺永远没有兑现的机会,我能想象到父亲如何想念我,见不到我又是如何地失望,就在那一天——1996年的4月1日中午11时20分,我踏上了返校的列车,两天后父亲便与世长辞,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一次竟然是父女的生死诀别,阴阳两隔从此不再相见!
父母心地善良宽厚仁慈,大哥的爷爷奶奶去世后都是他们帮着料理了后事。大哥是个有良心的人,发家后没有忘记父亲对他的恩情。父亲去世那天,大哥正在忻州联系业务,忽然间感觉心里烦躁不安,感觉家里有什么事,担心父亲情况不妙,于是放下手头要事急忙往回赶,一见我父亲便失声痛哭,急忙给父亲穿好寿衣,亲自为我父亲买了棺木 将父亲入殓。其实父亲去世前几个月虽然身体不是很强壮,但是谁也不会想到他走得会那么突然。我当时不在身边,这些是祖母后来告诉我的。大哥的哭声是对父亲最客观的评价,是他在失去亲生父亲之后对养育他成长的又一位父亲最高的奖赏!
父亲去世后,祖母拄着拐杖每天迈着一双小脚颤微微地走到灵棚前,抚着棺木痛哭:“我的娃呀,我的娃……”多少年过去了,每当回想这一幕,
父亲对大哥的宽厚仁慈有口皆碑,对周围人们也非常体恤。记得有一年生产队里派父亲当看田人,发现一个偷粮食的人抓回来生产队奖励二倍工分。我至现在也想不通生产队为何要父亲这个出名的老好人干这种最不讲情面的事。在我的记忆中,所有看田人都是包公,六亲不认,无论发现谁偷生产队里的粮食,不把这个人抓回来将赃物用绳子攒起来挂在脖子上游街决不罢休,而父亲看田没有抓过一个人,那时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样无能,整天盯着那些庄稼,有时一夜不回家还是抓不到一个偷粮食的人,如果能够抓到,我也在同学们中间炫耀一下父亲的丰功伟绩,可是父亲没有给过我一次炫耀的机会也没有给自己挣到二倍的工分。直到2012年我应村干部邀请参与编写村志的时候,人们讲到我父亲看田时看到因家里确实没有粮食吃而不得不到地里偷粮食的社员,父亲还帮着他们放哨,好让他们解决饿肚子的危机问题,我才知道父亲看田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救助贫困,在那个年代祖父有着严重的历史问题,父亲能冒着危险这么做,堪称梁山英雄!
父亲是那样善解人意,任劳任怨,舍己为人。祖父的历史以及诸多原因使父亲成为牧马人,生产队里有许多匹马,每到夏天都必须去远到二十几里外的山里去放牧,队里先后给他配过两位年轻助手,陈俏拴和陈明周,父亲怜惜他们不想让他们在山里太过吃苦,就让他们在山里呆两三天后再回家里偷偷住几天,吩咐他们轻易不要出门,以免被人发现,而父亲自己将苦和累独自承受,风来吹破衣,雨来淋全身!贫困的年代,没有抵御风寒的衣服,谁也不知道父亲在大山中送走了多少个风雨,迎来多少日出!老家大山里过去有不少狼虫虎豹,父亲给我讲过几次他赶着马群摆脱金钱豹追赶的危险经历,从未讲过在遇到危险时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两位助手,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的故事,成为原平市编制委员会主任的陈明周含着眼泪讲过:一次午后,天空电闪雷鸣,黑云压顶,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就在这时,一群马仰天发出惊慌的长啸,原来一只金钱豹拖着铁棍似的尾巴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们狂奔而来,我父亲一看大惊失色,急忙命令他骑马快速向山下跑,我父亲骑了另外一匹马甩着长鞭赶着马群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拼命跑去,而父亲所走的路远不及他的路好走,脱离危险的速度自然没有他快,很显然父亲是故意转移金钱豹追赶的方向才使他脱离危险,父亲凭着自己熟悉地形以及长期对马群山地奔跑的训练跨过无数险隘,虎口逃生。在别人做着安全而轻松的活儿挣工分的时候,谁曾想到父亲栉风沐雨的同时每天还要过一次鬼门关!
(未完待续,静等下集)
【作者简介】
陈之川,原平市教育局教师,山西大学本科学历,先后在楼板寨、大牛店等联合校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