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广洋
说来也许别人不信,我许多年没有看到、更谈不上观赏天上的云彩了。是一首老歌拨动了我情感的旧弦,让我忽然想起天上的云、惦念起故乡的云来。
我荒芜已久的心原上,唯有那株思乡树郁郁葱葱,故乡的云就是它一年四季的繁花。那是怎样的故乡,那是怎样的云啊——在微山湖西畔、青龙山东侧的湖山之间,在那片依山傍水的土地上,有一个三条小河环绕过、一潭碧水村中留的村庄,那就是我的家乡、生我养我的地方。从记事时起,我似乎就与云和水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家门前就是一潭经年风平浪静的池水,每逢春夏秋三季,童年的我常常坐在池水边,看天上的云怎样在水底飘移,翠柳红荷以及它们的倒影,与水底的云影相映成趣,妙不可言。在我那时的心目中,天上的云高不可攀,水底的云却近在眼前。我曾攀着池水边的歪脖柳,伸手欲捞起水底的云……后来读到猴子捞月的故事时,回想起童年的往事,就忍俊不禁。
我从小对云就有一种好奇感和神秘意识,村中的池塘边有一座古老的庙宇,庙宇的房脊、檐饰及瓦当上,全是云和龙的图案。室内的壁画,无论人物和龙凤全以云朵为背景。就连庙前的青石碑上也雕刻着各式各样的云纹云饰。还有就是,我村的女孩子们,有一半以上都起名为这云那云、云这云那的。如此看来,在大人们的心目中,云的影响也不小,云的分量也不轻。
再后来,我常到洙水河边放羊,这条古老的天然河流以她清澈碧绿的神采把天上的云霞借题演绎得更加玄妙迷人。河滩的青草,因为白云的映衬,才显得那么郁绿;天际的客云,因为小河的挽留,才变得生动灵性;身边的羊群,因为游云的影像才倍感亲切迷人。有时,我也登上高高的石桥,往西看,小河两岸的青山在淡云的缭绕下,山色霭霭、出神入化;往东望,烟波浩淼的微山湖上空,飘飘缈缈的不知是云影还是苇絮。
多想再回到那山明水秀的童年的故乡,回到那绿意盎然的童年的洙水河边。率领我散漫悠闲的羊群,鞭声一串、歌声一串、笑声一串地逸出村庄,腾云驾雾于童年的神话里。遥想当年,那是怎样一种眼明心净、天地人和的情景啊——赶着羊群,在河岸上一走,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以一种无与伦比、无以言说的和谐之美,让人尽收眼底、心荡神驰;守着羊群,在河滩上一躺,看南来北往的云絮云朵飘来飘去,时急时缓,形态各异,像仙女出宫,像骏马奔腾,像羊群聚散……千姿百态、幻化无穷的云哟,戚近童年的故乡,飘过童年的小河,也带走我童年的畅想……
可是,也许因为太向往云了,我终于化作飘忽的云朵,被大风吹到遥远的异地。高楼林立的都市深处、市井深处,我早已沦落成一只孤鸣的青蛙。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成了我不可企及的梦想和奢望。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有个声音在把我呼唤。”费翔那深情悠扬的歌声又在我耳畔回荡。【发表于马来西亚《自由日报》2004年8月20日,2011年8月《搜城》杂志卷首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