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珍惜,所以懂得放弃。学会残忍,所以得到完整。当那份幻觉消失,烟尘散尽,明白原来从开始到结束谁都从不曾真正希望得到谁,谁都没有真正了解谁。惟有,那一丝回忆里爱情的香气,提醒着爱情的曾经到来,凭吊着那千疮百孔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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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年前的时候……
一个和尚爱上了一个名妓,每次化缘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张望她红粉味道极浓的妆楼,每每张望,每每艳羡,直到有一天一个小丫头出来说:“师傅,我们小姐让你进去。”于是,和尚进去了,一夜。过了几天,他自缢在绝望的山林,众说纷纭,于是成了悬案。
那个名妓,在高高的画栋间行云般的歌舞,“五陵年少挣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她想起前几天的那个和尚,虽然只是一夜,但是她觉得他比追欢逐笑的公子更加的爱她,红颜会老去,但是她的心,知道那夜的春宵帐里,她没有出卖自己。和尚的师傅给和尚修坟的时候感叹:“经书三千卷,不敌红颜一笑间。”和尚们都很鄙视死了的和尚,说他不守规矩,言语里却夹着妒忌的信息,也许是他再也无法回归寂寞的寺院,无法在空空的世界里老去。无色的世界也有情。
始终无法超越的是自己,总是守不住的是情欲。色戒色戒,戒得住人可戒得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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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前的时候……
阿香是个年轻的寡妇,19岁的寡妇,但是得守,守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很快乐,因为有吃有穿,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邻居家的大嫂都很可怜的看着她。阿香做了很多年的寡妇,一直都风平浪静的。那天在赶集的时候,她买了很多的东西,同村的二牛看见她,帮她提了些,过桥的时候,阿香不小心脚滑,二牛扶了她一下。
就这么一下。风雨的山村,阿香成了不守妇道的典型。于是有人要她到祠堂的祖宗面前认错,她一直是个逆来顺受的女子,祖宗前的三支香,定了她的罪孽。
阿香从那时候起不太说话,人们都说她老得好快。这戒有什么样的标准?人心中的戒?人嘴里的戒?色戒色戒,戒的其实是那可畏的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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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年前……
偶尔看电视,是张曼玉的《青蛇》。一群心魔围绕着新版年轻英俊的法海禅师,她们前后跳跃,有着妖媚而罪恶的脸,漫天的重复着“色戒色戒,有色不戒,色戒色戒,有色不戒……”这边的法海汗如雨下,牙关紧闭,忍得艰辛。那个时候看了,觉得他忍得实在不值得。难道没听说过:“食色,性也。”再怎么忍,也只是欺骗自己。
还有李娜唱的歌里,小和尚在问“山下的老虎不咬人呀,模样还挺可爱。”以清规做外衣的欺骗,却无法迷惑世人的眼。谁在欺骗,谁在遮掩。色戒色戒,终归是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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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个星期前……
看何从写的《人鱼真相》,里面是这样说的:“--我爱你饱受岁月摧残的脸,但我更爱你拉过皮的样子。”那是人间男子最真实的情话。
他们愿意用一生的光阴去爱的唯一的女子,第一是美丽,第二是美丽,第三还是美丽。能够长期迷住他们的女子,第一是年轻,第二是年轻,第三还是年轻。这个世界究竟在告诉我们什么?越看越迷恋,越看越迷惑。人的色相天天在衰退,人的年龄日日在增长,难道爱就要飞走了?谁能永远的爱什么人?直达不会变心的天国。色戒色戒,谁能在这里面把握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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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天前的我……
那天我穿了长长的裙子,为了向他证明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疯狂的自己,看他的眼应该有自自然然的矜持,不再荒凉和颓废,不再媚惑而忧伤,抛弃一切他曾经喜欢的东西,镜子里的自己让自己看着可笑,所有的努力还不是希望不要有所谓旧情复炽的可能性。
可是出门的时候,我才想到,其实那是我在欺骗自己,难道我不愿意见他?其实还是渴望,渴望,这是比当年爱他的疯狂还要致命的伤。在街上漫漫彷徨,走向曾经的咖啡馆,临街的玻璃窗,他在微笑,还是一样迷人的脸,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还好,你没变,还是那么没有方向感。”我的天,我在心里叫救命,疯狂的喊。
一切的努力都是滑稽的遮掩。于是天南地北的聊天,喝味道苦苦的啤酒,从华灯初上到夜色阑珊,这迷人的咖啡馆,人从少变多,身边坐了一对可爱的少男少女,一如当年的我。我不知道他是在说些什么,我想着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是两匹不羁的马儿,相伴要去浪迹天涯,有他的课堂,有我的图书馆,是我们都留恋的地方,一起读书看没人看的话剧,一起大笑走没人走的铁轨旁,一起挥霍青春的傻气和纯洁。旅行到没人去到的山村,露宿在公路边上,树枝撑起的帐篷,秋蝉无聊却动听的歌,还有他的吻细碎的落在我的脖子上,气息氤氲的月亮,遮盖我脸上羞涩的粉红,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和电影一样,都可以和小说一样,动人心魄又回味悠长。长长的仿佛可以唱一个世纪的情歌在他的琴弦下幽幽的流淌,那是他的承诺,不必说也不必回忆,因为他的所有都还在我心里。年轻的承诺是一张苍白的纸,没有底蕴的说出,没有痕迹的忘记,他就是那样的离去,他去了一个浪漫的国度,我仍在原地。割断的时候我欺骗自己,我说他还是会回来,他还是爱我的。很久我都不愿意说话,象一个哑巴,害怕自己的声音在夜空里回荡时的孤寂。他现在真实的看着我,只隔着一杯啤酒的距离。“我马上要结婚了。”我低头不看他,自以为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哦”,他淡淡从容的微笑。“我已经结婚了。”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我被自己出卖,眼神露出了失望,可是情人间的胜利究竟对我有什么意义?他掏出钱包,我看到一个高大的金发女子的照片,并不算很动人的微笑和他伪装似的开心形成很鲜明的对比。她是法国人,他的确得意,她家里很有钱。
原来,我有点明白却又有点不明白,他好象已经变得陌生,他是别人的丈夫,一个有钱的法国女子的丈夫,他再也不能陪伴我奔跑,事实上,从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从我身边出走,再不回头。我想起,我马上也要成为别人的妻子。我的爱人是一个普通的中国男人,并不完美并不出色,他也有很多毛病也有会犯很多错,但是他真心的爱我。突如其来的感到满足,和眼前的他比起来我好象要幸福得多,起码我不用做作的说话,不用演戏般的生活。
他掏出的宾馆钥匙,是这个城市里最昂贵的房间号码,他很熟悉的要抱我的时候,我说我要回家。他说:“不回去好吗?”
是的,那个眼神很天真,天真的有些滑稽,难道你不明白太多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虽然我也非常的不想离去,尽管他变了,但是至少还是我一直日夜思念的容颜,那样熟悉的眉和带笑的眼,怎么抗拒?我迷恋,我真的迷恋。可是我想让自己和他知道,一定要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没有付出的得到,什么都不丧失的得到,只赚不赔的得到,哪里去找?人间到底不是天堂。一起走到地铁站,看不见月亮,只是看他在数自己步子的侧影,这个习惯他还是不改,喜欢看自己究竟走过了什么。“如果可以记录,我们的每一步都有明确的意义和目的”,这是他说的,但是我想巴黎的地铁也许太拥挤,一个异乡的人没有时间数清走过了多少块美丽的瓷砖,这算是某种错过吗?地铁里独特的风,吹着我的头发,无人的地铁站,好象是某个电影里惯用的情节,真的想和他在这样的风里拥吻,把什么都抛弃,把什么都离散,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要放纵自己的欲望。他好象看懂了我,他一个晚上第二次想要抱我,我第二次推开了他的手。
太多的情,无尽的色,人逃不出这种纠缠,只是我知道这后面藏着一把剑,如果在一晌偷欢中迷失,到头来弄伤的还是自己。还是不够洒脱,还是不够疯狂,我怕受伤。
我走进了地铁的车厢,门在他面前缓缓的关闭,最后看他一眼,我在心里吻他,吻我曾经付出的爱情。从明亮的广告到一片漆黑,我知道列车会将我送到另外一个人身旁,那是真正舒服的窝,我坐下,晃动的列车,闭上眼睛,我知道它不会出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