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声,和着雨,扑打在窗上。
他身下是结实的铁床。那本就是张床,一铺上个白布单,却俨然变成了个生死簿。好像谁躺在上面就记谁似的。
夜已深了。儿子在床边睡沉了。他突然睁开眼睛,喘着粗气。是的,那一刻就要来到了。他只得这样顺从的喘着。三臂远的地方心电仪正在孜孜不倦的工作。
都说人死前会对这一生做一番完结性的回忆,这话不假。一个孩子模样的人在他眼前出现。这人好熟悉。没错,是他自己。那时他多讨人喜,不像现在这么讨人嫌。这一切都是社会去驱使的。他想,自己本是一汪清水,年月一长便满是污点了。事业成功后,便又开始与人应酬,谈些下流的话题。身子也在一点点的被烟酒糟蹋。但这是该的,毕竟他情愿。
他艰难的转过头。儿子趴在床边,打着粗壮的鼾声。岁月真是不饶人,一晃儿子已逾五十了。还记得儿子降生时胖嘟嘟的,哭声又稚又嫩,又轻又盈。听着鼾声,又老又涩,又笨又重。没错,儿子将步他的后尘——投入到社会这盆脏水中去。这正如《故乡》里的闰土,却又有几分像老舍笔下的祥子。不!自己已落到了这步田地。儿子不能这样。他得给儿子提个醒!
他吃力地扬起手,轻拍了两下儿子的头。嘴里在努力地出气,可就是发不出声。那手在空中停了五六秒,便垂下去,借着力重重的拍了儿子的头。
儿子醒了过来,只一眼便看到了心电仪上的那条直线。他慌了起来。
“医生!医生!”儿子喊着。手自觉地从衣兜里翻出一沓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