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对德与才有精辟的论述:“夫聪察强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他给圣人、君子、小人下定义:“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司马光这一论述是有针对性而发的,他提出的选材标准是:“苟不能的圣人君子,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
司马光所说不无道理。用人最理想的标准是德才兼备,但这一标准的选择空间太小,自古以来圣人就是凤毛麟角。在才德不能兼备的情况下,愚人是比较保险的选择。选一个傀儡操纵,他会很听话,因为愚,他没能力做好事,同样也没能力做坏事。而小人就不同了,小人无德,但他有才,无德不能做好事,其才却足以做坏事。选傀儡的前提是,得有一个好的操纵者,否则,傀儡什么也做不了,结果还是小人得逞。
因才胜德而失天下的例子,数不胜数,如大家熟知的“做个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做君王”的李煜,死于他乡的徽宗,还有历史上的隋炀帝,他颇有文才,是个很清醒的亡国之君。这些人,无德不能服天下,其才又不能治天下,亡国在情理之中。
德胜才,就能稳做天下吗?唐高宗为人“正直中和”,不是个昏君。可是,有德无才的他,却是导致唐王朝一度血腥遍野、李氏子孙几乎被杀戮殆尽的根源。他没失天下,是因为他的对手有着相当的理智,有才,而又没有完全失德。德才兼亡,却只有亡国一条路,那些昏暴之君不用说了,连那颇忠厚的刘禅也不例外。
中国的历史,一向重德轻才。司马光的标准是历史的“正声”,一向为人们所推崇。那么,小人真的不可用、不能用吗?也不尽然。
陈平大家都熟悉,当周勃、灌婴向刘邦告状,说陈平“盗嫂受金”时,魏无知替他辩护:“臣所言能也,陛下所问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己之行,而无益胜负之数,陛下何暇用之乎?”魏无知的辩护所以成功,是因为他点到了刘邦的要害,刘邦正和项羽争天下,无德也许成不了大事,无才却是绝对打不赢的。基于当时的实际,刘邦首选才。即能容才,又会用才,这是刘邦成功的一个主要原因。历史上有才无德而成大事的例子不少,战国时吴起杀妻求将,苏秦和燕文公夫人私通,管仲贪,都是有才无德之人,但吴起帮弱小的鲁打败了强齐,苏秦以其合从之谋使六国有效的抗击了秦的扩张,管仲帮齐桓公成就霸业,其功劳名载史册。
公开和“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这一论断唱反调的,是曹操。建安十五年,曹操以命令形式公开说:“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何以成霸世!”建安十九年,他再一次下令:“夫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有行也!”公开举起了“唯才是举”的旗帜。当蜀和吴人才“捉襟见肘”之时,魏名臣、名将人才辈出,和曹操提倡的这一用人标准有着直接的关系。
愚人百无一用,这是不争的事实;才高德薄的小人,无德,有坏事的可能;但有才,却是成事的资本。把小人弃而不用,于才未免可惜。真正会用人的,在于用其长,抑其短,用其长来帮助自己成事,抑其短可避免其带来的危害。
在用人方面,刘邦是绝世高手,他身边即有张良这样的圣人,又有萧何、曹参这样的君子,还有陈平、韩信、英布这样“才胜于德”的小人。韩信贪,英布反,都不是“正直中和”的君子,但刘邦成功的利用了他们,又及时地遏制了他们所带来的危害。在如何使用小人上,刘邦是成功的。
但,用小人是有风险的。小人之才能成事,其德也足以败事,甚至给用他的人带来生命危险。用小人以至亡国亡家的事例,贯穿于整个人类的历史。要使用好小人,要求用人者其才足以遏止小人的无德,要有识人的能力,有驾御小人的手段。
关于这个道理,中国古代许多人也都做出了精辟的概括,比如孔子的君子小人论、荀子的人才标准论,还有司马光也对德与才的关系作了精辟的论述:“德胜才者谓之君子,才胜德者谓之小人,——自古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余而德不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