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意是拉近彼此距离的社交网络,为何偏偏把人与人给隔开了?
吃中饭了,傅宁和一群同事涌出办公室,等电梯,一般要等上好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同事们各自掏出手机,盯着屏幕开始刷微博,时而有人轻笑,但没人说话。这种现象,傅宁已经观察到好一阵子。有时候,她想和同事搭话,但眼瞅着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眼盯手机,话又缩了回去。微博上,同事们互相关注,共同的兴趣好像很多,碰了面照理有很多话可说,但总也说不起来。
傅宁想,本意是拉近彼此距离的社交网络,为何偏偏把人与人给隔开了?
亲密只在“虚拟”中?
走进附近一家餐厅,傅宁和3个同事找位子坐下,点完了菜,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同事们又习惯性地眼盯手机,刷微博。服务员陆续上菜,身边两个同事先后起身对着盘子拍照。“你快点拍,拍好给我拍。”“哦。”然后又没人说话了。
过了会儿,傅宁的微博收到一条“@提到我的”信息,打开一看,是就坐在旁边的一个同事发的,微博写道:“我现在正和某某、某某、某某一起吃午餐,菜看上 去不错,祝大家好胃口!”还@了另两个名字,居然是那两位一道吃饭的。傅宁看了差点笑出来,明明大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为啥不直接开口点评菜肴、挥舞着筷 子聊天?
傅宁是上海一家时尚杂志的编辑,这个圈子里,每个人好像都能说会道,按理说,碰在一起肯定会叽叽喳喳个不停。但如今有了微博、开心网、微信……一个个网络社交圈,简单纯粹的人际交流似乎正被稀释。傅宁记得,2007年她大学刚毕业时,第一份工作是做程序员,同事多是蛮木讷的 工科男,但一伙人也会在午餐时谈天说地忘了时间,不像现在。这让她想起一首很俗了的歌“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可否认,社交网络的功能真的强大,傅宁在开心网上“重逢”了高中、初中、小学甚至幼儿园的同学;出差时,用微信、飞信、QQ等各种通讯工具,可以很方便地联系朋友;在微博上,则 能即时看到远在国外的挚友的状况并且相互留言……看起来,社交网络冲破了时空阻隔,拉近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但,现在人与人的关系究 竟有多紧密?拉近了距离,是否就能交流更多更深?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雪莉·特克尔(Sherry Turkle)在《孤独的相聚》(AloneTogether)一书中,把眼下的情况称作“虚拟亲密”,她说,“虚拟亲密”是有问题的,问题在于:“我们 通过互联网形成的纽带并不牢靠,但这种纽带却享有优先地位。”就像我们现在经常看到的,两个同事背靠背坐在办公室里,却用QQ聊天;又比如我们习惯在签名 档上写自己的状态和心情,真的郁闷了却想不出该找哪个朋友说说话找点安慰……
《社交网络》是描写“脸谱”(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的电影,其中有个很有意思的情节:扎克伯格点动鼠标,在网上轻松“赚”进了500万名“好友”,而在现实生活中,他寂寞孤独,不少朋友离他而去,一同创业的好友还起诉他。
这一情节颇具意味:我们身处信息畅通的时代,社交网络包围着我们,怎么反而越社交、越孤独?早在1998年,卡内基-梅隆大学的研究人员就曾发表论文指 出,与互联网使用率增加相伴的是孤独的蔓延。这两年,“社交孤独”一词更已被反复提及,它的意思正是网上的粉丝、朋友很多,现实中真正的朋友却很少。
“社交孤独”照出了大部分80后、90后的影子。张俊(化名)对此特别有感触,他在中国科技大学论坛中是一个“红人”,发言踊跃、交友甚多,表现得“特 别活泼”;但现实生活中,张俊坦言,他只有一个好朋友。有一次论坛里一众网友跑到线下搞“实体聚会”,他也去了,竟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彼此不熟,感觉 没话好说”。
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的魏武挥认为,“社交孤独”的发生与“反差”有关。在巨大的社会压力下,人们需要一个宣泄通 道,因为不愿意或不方便跟身边人诉说心事,于是就像周立波所言,“把微博当成了一个公共厕所”在网络上,可以避免与面对面交流相伴随的某些麻烦,比如不必 为自己说话结巴、脸红出汗而担心别人嘲笑;比如不必担心你一言我一语时自己反应迟钝、表现笨拙,可以借故延时作答,酝酿出“完美的表演”……当然更能“但 说无妨、直言无忌”。结果,网上“出色”的自己与现实中自己的“反差”越发明显,这促使一些人越发迷恋网络和畏惧真实的人际交往;久而久之,这些人自我隔 离了,“社交孤独”越来越深重。
魏武挥说,“”社交孤独”是好是坏有点说不清楚,有些人觉得因网络变得轻松自在,但更多人的感觉是越发孤独。”
“把握”身边的人
在美国有这样一个真实的案例,有个青年特别沉迷“脸谱”,在上面有很多朋友,天天刷网看别人的状态。有一天,他突然获悉自己的父亲去世了,而这个消息的来源竟是好友在“脸谱”上的状态刷新。
还有一个同样真实的例子。有位父亲发现儿子成天对着手机看,不太愿意和他说话,就问“你在干什么”,儿子回答“我在”脸谱”上种菜”。父亲觉得莫名其妙,家里就是农场,为啥不跟家人一起下地,却要“干虚拟的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