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宛若一位温婉入骨的女子,表面已经有了风尘的意味,内里却仍是一派恬静淡然,惹得我时时牵挂,无端端总想去到她身边。
中山是一座古镇。
从重庆驱车上成渝高速,在走马下道,经江津、李市,一个半小时后即到中山。顺着一段蜿蜒的坡路下去,踏上一座年代久远的青石桥,面前陡然出现连成一片的瓦房,靠着河畔并肩挨着,映衬在竹林和流水之间,显得格外古朴而生气盎然。
走在中山的青石板路上,两旁皆是门厅开阔的木屋,顶上青瓦相接,把各家都连在一起。临河的一边,站在道路中间即可穿透人家的房屋直直地看到河对岸的竹林,没有隔阂、没有阴暗、没有阻挡,如同在镇上常年居住的人们,淳朴、善良、开朗,只把一些可爱的小隐私,悄悄收藏在自家的阁楼上。
门大都开着。门口搁着石灶台的,往往灶台上搭着一块热热的石板,上面烤着糍粑。有游客要买的,店家就会拿起一块烤得面皮微硬的热糍粑,在中间划条口,放进炒过的黄豆面和粗粗的白砂糖,于是甜、糯、香、脆、绵、软就这样一股脑儿涌进嘴里,在吃得肚子圆撑的同时感叹生活是如此美好。
烟熏过的豆腐块色泽焦黄,蘸辣椒汁生吃的滋味不如与腊肉同炒来得奇妙。只有正宗的山里土猪肉作成的腊肉配上正宗的中山烟熏豆干切片,才可搭配出这一款佳肴,肥腻鲜香尽在其中。重庆号称美食之都,在市内却吃不到如此这般的原生态美味!
山里的野草野花,笋溪河的河蚌,皆可入菜。在各家餐馆的阳台上吹着惬意的凉风,邀三五知己小酌,待到酒微醺饭已饱时找个茶楼,在凉椅上舒服地躺下,闲闲地看本杂志,悃了就闭上眼小睡一会儿,任由顽皮的清风胡乱翻书,尘世的一切喧嚣在此时尽皆远去。
喜欢收藏的人们或许会把这里看作又一方宝地。或真或假的古董,上百年的架子床,人家屋里天天使用着的老器物,上世纪中叶样式的理发店,在中山都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仍然发挥着本身的功用,与这个古老的小镇默默相依。
长长的青石板路,若是闲闲地逛完是很要费些时间的。道路两边敞开的大门里,往往坐着老人,或一边喝茶一边高一声低一声地闲聊,或默默做着手工活儿,大都眼神清澈而明亮。在一位老婆婆那里买了糍粑, 看她满头青丝,顺口问了声高寿几何。老婆婆一见有人攀谈,这下来了精神,乐呵呵地告诉我们今年有七十五了哩。又说,我年轻那会儿当姑娘时能背一百多斤粮食到山那边去哩,现在老了,只能背五十多斤了。见我们不相信,作势就要把放在一旁的背篓背上肩膀,神态可爱极了。我们又问旁边一栋木楼垮塌了为啥没重修,老婆婆说,这家的少爷出门到对面的合江府当驸马爷去了哩,一直没回来过,房子也就一直烂在那里了。老婆婆的用词腔调,直直地把我们带回到那悠远的过去时光,如同进入了桃花源,令得我等在此地恍如隔世,不知今夕何夕。
太阳慢慢地下山了,街上走动的人儿少了下来,住家的人们用了几扇木板依次嵌进门槛门楣,店铺次第关闭了,街巷静了下来,人们复归于家庭生活之中。镇上有一家卡拉OK,间或传来一阵不甚和谐的歌声。
已经很夜了。阁楼上的灯光渐次熄灭。山风吹动山间的竹叶,沙沙作响;今夜月色明艳,繁星闪烁;笋溪河静静流淌着,一如已经过去了的千百年岁月。
斗转星移。太阳慵懒地睁开了眼睛,鸟鸣逐渐由独唱转为协奏,此起彼伏地响起;竹叶尖上凝着露珠,空气清新而润湿。古镇也渐渐地醒了过来,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中山,我在城市的烦嚣中时时想起,盼望在她的怀抱中惬意安眠;中山,任由我魂牵梦萦思念,一如前朝众多的痴情墨客,而我的思念,与她无关。
中山,只静静地横卧在青山绿水之间,绝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