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鲁木齐生活的人,去过南疆的人不多,因为隔着天山;即使去过南疆的人,上过昆仑山的人更少,因为上昆仑等于上天。1999年夏季,我沿新藏公路从昆仑山驾车呼啸而下,穿越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再翻越天山到达新疆首府乌鲁木齐,走过一段犹如天人下凡般迅疾浪漫的旅程。
自驾车旅行就是这样――充满着惊险和刺激。
从海拔5700公尺以上的雪原奔下海拔700公尺左右的沙漠,而后翻越天山,过海拔-154米的吐鲁番盆地到 达乌鲁木齐,落差近6000米。在世界上最陡峭的山路上驾车,在800多公里路段,海拔要减低近5000公尺,很多时候发动机都是在空转。加上汽车的空调早已被那条最著名的搓板公路颠的散了架,全程的冷气都成为摆设,也没有增加油耗的道理。
丝绸古道相对平缓,天下没有比沙漠公路更加笔直的马路了,一段路从山而下,一段路一马平川,对于自驾车的油耗来说,几乎降到最低的要求。一部越野车,翻山越岭横穿沙漠用300公升汽油,竟然跑出2600公里的路程,实在是太划算了。
路段 公里数 耗油 住宿地点 住宿方式
界山-红柳滩 248 35 红柳滩 车上
叶城-阿克苏 652 70 阿克苏 车上
阿克苏-乌鲁木齐 1205 135 乌鲁木齐 酒店
界山大坂是西藏和新疆的分水岭,也是大陆国道海拔最高的山口,在翻越界山大坂前的多玛,我给自己的车又添加了30公升的高价汽油才安全的到达红柳滩,那段山路可能用了我近35公升的汽油。
红柳滩是个神秘的地方,那里是新藏公路一个重要的中转站,从阿里翻过界山大坂只有红柳滩可以住宿和加油。头天下半夜到达这里已经是凌晨2点,仍然有一个亮着灯的四川小馆子,外面很冷,小店里可四处冒着热气。二张餐桌上面都是杯盘狼迹,几个客人依旧兴致正浓,把酒问盏。虽是深夜,荒山野岭,无处寻乐,酒店就是那些路人耗时光的最好办法。
进了馆子,老板迅速收拾起来,给我腾了个空位,马上就和那些吃得醉意的客人寒暄起来。吃了点东西后,饭馆老板让他部队加油站的老乡把我的车加满了整整一箱70号汽油后(在西藏的路上也只有70号汽油),为了安全起见,我把车重新开回小饭馆门口,就躺在驾驶位呼呼大睡了。
早晨,喀刺昆仑山上覆盖着白雪,照的天空也亮了许多。从红柳滩出发一路下坡行驶,山路很窄,车子像散架似的在山谷中穿行。到达30里营房正好是早饭的时间,天也已大亮了。
30里营房是一个地名,原因它是一个重要的军事要塞。除了几个小餐馆,到处都是穿军装的军人。新藏公路是搓板路,在这样的路上颠簸一夜后,我的汽车一路早已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看见这里有一个军人服务部,上面写着四个字“汽车修理”,就把车子开到门口。门脸很小,就一名战士负责,没有看见任何工具和汽车配件。
我把散了架的汽车开去检查后才发现,汽车的保险杠几乎脱落了,难怪这么响。还真有办法,不知他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焊机,折腾了2个小时竟然将汽车的保险杠修的牢牢靠靠。修好车他说只收我50元材料费,我实在不好意思,还是强给了他100块钱。我这才想到这是一个军人服务部。
离开30里营房时,一名湖北籍战士小胡搭上了我的车,也算是多了一个向导,他从到这里就去了高山哨所,已经有19个月没有下过山,这次是回老家探亲,所以显得格外兴奋,路上都是他说的故事多。
过黑卡大坂,小胡告诉我说这里有一个民国时期将军的遗骸,是放在一个深井下,尸骸用草席盖着的。据说很多年前曾经有亲属远道来祭奠过,后来就几乎被遗望了。在这茫茫的昆仑山上,千年以来,宋、元、民、清,哪个年代没有守卫疆土的将士?当走过那座遗骸时心情顿感沉重,心里涌起一番敬意和酸楚。
汽车里程表显示出我的旅程已经到10000公里的时候正好过麻扎大坂,站在昆仑山上,看着皑皑的白雪,回忆着我所走过的路,思考着自己的人生经历,更加领略古人所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境界。
翻过最后一个高耸的库车大坂,就走下了高原。山下的路人远不是汉人的模样,几乎都是高高的鼻梁和深深的眼睛,他们的穿戴打扮让我以为自己进到了异域。快到叶城的时候手机浮出信号,99年那会手机还没有短信息,20多天的关机很多人都焦急的等待着我的音讯。9点半钟到达叶城,住进武警交通指挥所的营地,去了一个洗浴池把自己狠狠的冲洗了一遍。
叶城是阿里地区的后方大本营。新藏公路的起点零公里处就是在叶城,除了军人和少量的政府官员是汉族人,几乎大都是维族同胞。叶城很热闹,车水马龙,物资供应充足。从西藏下来新疆,最大的变化就是终于可以让我的车喝上90号汽油了,那是件极其兴奋的事,当我的车加满标号90的汽油后,声音一下子变的清爽起来,发动机动力也立竿见影的提高很多,道路也全是平坦的柏油马路。人在经过一夜的梳洗调整后,下到低海拔地区精神也充沛许多,可谓人、车、路全部进入另外的状态。
下午叶城出发,路上除了一些驴车就是奔驰的红色小夏利,驴车总是悠闲的在路上行走,车上也没有几个乘客,多数是空空的平板,偶尔坐在上面戴面纱的维族姑娘方可看出是一道风景线。可那些夏利却然不同,车里往往都是6、7个脑袋在晃悠,可怜的车子紧紧贴在路面上行驶,车子里的人可能由于太拥挤几乎没有可以移动的空间,真是别样的风情。
在莎车路边的一个集市,没有看见一个长得像自己模样的汉族人,怕引起误会而不敢下车拍照,只把车窗降下来,用长焦距镜头去捕捉那些各势姿态。不时得到甜蜜的微笑回应着我的镜头。路边是高高的白桦林,在树林的外面不时有大片的绿地,像是庄稼地又像是果园,路是顺着这个世界上第二大沙漠的边缘湿地修建的。从这里开始,就开始向太阳升起的东方前进。
314国道就是著名的丝绸之路北线,除了零星的油井和兵团农场,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建筑。沙漠在天山下显得服服帖帖,止步天山脚下。遥想驼铃时代,举步西行的商旅,除了风沙为伴,鸟兽都难遇见。
加油:阿克苏 90号汽油70公升
行程:阿克苏-库车 570公里
地理:沙漠公路
绕着塔里木盆地的大沙漠西部,转了一天,终于在下半夜到达阿克苏,疲劳的困倦早已让自己的眼皮坚持不住,再也开不动了,在阿克苏的一个加油站边加满了汽油,就在吉普车上进入了我的梦乡。醒来时七点左右,看到的是满车的蚊子尸体,到处是我的血迹。西部的蚊子大而且凶猛,昏睡中也和它们搏杀了一夜。
天空还没有升起太阳,灰蒙蒙的弥漫着干燥的空气。沿途都在修路,汽车扬起的风沙迟迟不能散去,虽然是早晨,也感觉不出凉意。我的汽车也早没有了空调,在青藏高原没有感觉冷气的重要,但在这沙漠公路上行驶,没有冷气的汽车实在是痛苦的事情。只有打开车窗,让燥热的空气吹拂着汗流不止的脸庞,带走一些酷热。
阿克苏到轮台的314国道路段北面是高耸的天山,南面是浩瀚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从天山上冲击下来的泥石流经常会冲过公路消失在沙漠中间,修路也就成了家常的事了。轮台有古迹,也有瓜果,南疆的瓜果闻名天下,轮台更是果脯的产地,路边到处都是卖果脯的摊贩。过了轮台前方50公里有一座桥塌了,只能掉头回来改道沙漠公路。
从轮台横穿沙漠到民丰是著名的沙漠公路,向南行进了30公里已经感受到沙漠的气势和公路上蒸腾的气流,依旧没有空调的享受,热浪不停的奔袭而来,身上的汗水早已把座位浸湿。只能靠不停的在头上用矿泉水浇淋来冲去酷热的滋味。转而向东沿塔里木河有一条新修的公路,好象是一个大油田自己建的公路,这里可以到达库尔勒,走了很久,也享受了很久的沙漠孤烟,下午四点多才到达库尔勒,路程多绕了200多公里,实在冤枉。
加油:库车 90号汽油68公升
行程:库车-乌鲁木齐 535公里。
地理:翻越天山
过库尔勒后不久就是博斯腾湖,是天山脚下的一轮明珠,早已是夏季乌鲁木齐市民的休闲胜地。夕阳下翻越天山,路上景色宜人,公路或弯曲或高低,大气非凡。过托克逊,从天山山麓过吐鲁番盆地,一条蜿蜒的公路像一条巨大的蟒蛇朝远处伸去,公路在夕阳下闪着金光,伴随着天山北麓的大片绿草地和葡萄架,宛如一幅经典的油画。这才是自驾车最美好的享受。
经过吐鲁番盆地,燥热更加猛烈。夜幕下卖葡萄的多了起来,晴朗的夜空中钩月和星星挂在清真寺的塔尖上,和塔尖上伊斯兰的星月标记相呼应。看了很久这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突然发现读懂了它!为何它是伊斯兰民族心中的神圣礼拜。
转上乌-吐高速公路,深夜下过达板城,只有狂风而过,行进中的车子有点摇摆,也不敢高速。耳边马上传来那首动人的歌谣据说达板城的姑娘辫子长,美丽又大方,达板城的小伙不咋样,走路歪脊梁。又是下半夜到达乌鲁木齐,直接开进了假日酒店倒头就睡。
后记:时逢[旅游]300期面世,翻开4年前我的自驾车旅行日记,挑选出这段旅程。3天时间,用了300升汽油,走了2600公里路,海拔落差近6000米,这样的旅程似乎是天方夜谈,但确实经历过,特撰此文以此奉献热爱自驾车旅行的车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