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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和浩特:天堂草原上温厚的肩膀

  

       呼和浩特有400年的历史。这个年龄的城市,如果在美洲,算得上拓荒文化的发祥地,如加拿大的魁北克城,是欧洲人首次登陆北美的地方;如果在欧洲,算得上资本主义萌芽地,如比利时的根特城,是欧洲商贸最早最兴盛的码头;如果在东南亚,算得上殖民时代的纪元地,如马来西亚的马六甲城,是最老的殖民城之一。但倘若和国内其他城市比,千年黄发的老城实在太多了,400年的呼和浩特顶多算个垂髫小儿。

       城市不算老,历史的天空就不够深远,历史的故事也不会迭宕。如果非要找找呼和浩特的根祖,则可上溯到公元前300年,赵武灵王阴山下驻长城,设云中郡。西汉武帝时,设军市。魏晋南北朝时,鲜卑拓跋部在呼和浩特南面60公里的和林格尔县设都城“盛乐”。直到明万历年间(1581年),蒙古族土默特部落主俺答汗来这里才正式筑城。城由青砖砌成,远望一片青色,故名“青城”。清康熙33年(1694年),为彻底打败新疆境内蒙古准格尔部队,增建新城“绥远”。日寇占领期,更名“厚和特别市”。1954年,更名“呼和浩特”,为内蒙古自治区首府。

       历史说明,呼和浩特的形成,是种军事塞城的需要。“古来男儿当出塞”,“论功还欲请长缨”,如此推论,过去的呼和浩特“市民”,一定男性居多,所以,积淀下来的城市性格,在我看来也一定是男性的。

       此话不假。

       看呼和浩特的城市外貌,处处都带着北方男性的符号。

       

       城市的环境和标杆建筑,高、大、阔,这是男性的尺码。呼和浩特历史的天空不够高远,自然的天空却高远的很,海拔平均1千多米,最高点2280米,在北方城市中算高海拔。这里的野生动物园,是一段大青山围成的。城里的东河音乐喷泉,愣是以主喷水柱冲高169米、幅长180米的规模,占据了亚洲第一的位置。

       城市建筑的线条,棱角粗实方正的多,圆润曲美的少,透出的也是股英武气。街道和广场雕塑,各具姿态又总是昂首凛立的骏马居多,加上箭指天穹而又腰身挺直的路灯,不禁让人想起“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的出征场面。至于人像雕塑,更少有中南城市纶巾修眉、静神沉思的儒像,大多为动态尚力的武像。简单勾勒的虎背熊腰,是正拉开架势摔跤的搏克手,圆头圆眼的童娃,也穿着小马靴摆出观战的姿势。呼和浩特市新城区政府大楼前,耸立的“九龙柱”雕塑,怎么看怎么像崇拜雄性的阳元图腾。如果在儒学教理气息浓厚的地方,这样的作品,即使露面,肯定也会羞羞答答躲在非主流区域,怎敢落落大方地树在机关大楼正门前?

       总之,视线到哪里,都能触摸到一种阳刚。

       这样一座男性的城市,除成吉思汗外,最尊仰的历史人物,却是一位拒绝战争的美丽女子--王昭君。昭君出塞,胡汉和亲,死后葬于此地,呼和浩特故有昭君墓胜景。据说,每年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唯有昭君墓,芳草青青,古木葱茏,故名“青冢”。墓前立有匈奴呼韩邪单于和王昭君马上归营的塑像。昭君出塞和亲,当时在汉匈朝野引起了巨大反响。这一年,汉元帝下诏改元为“竟宁”(给边境带来和平安宁之意)。在封建社会,改元是国家政治生活中一件大事,从最高统治者到一般民众都非常重视。这也从反面说明,女子出塞在当时被当作多么稀奇和苦难的事。史学考证,昭君出塞时只有20岁,如果没有男儿般的刚勇坚强,她断难下决心,稍一迟疑,也就留不下身前身后名,汉宫里仅多一名白发美人而已。而且,从长安到漠北单于庭,万里迢迢,长途跋涉,黄云柴塞,掠地惊飙。王昭君的历程,有着人们难以想象的艰辛。相传她思乡难耐,谱写了《胡笳十八拍》,声声难了,落雁动容。但她慢慢习惯了匈奴人长期“人不弛弓,马不解勒”的奔驰,认真地履行自己的政治使命,而且贯彻始终。

       说来也巧,王昭君与屈原同乡,同为湖北兴山县人。屈原的《离骚》、《九歌》中,常以“香草”、“美人”喻己。二人时空相隔300年,身处环境有所似,皆入宫陪在君王之侧;但他们告别君王的方式,却天壤之别。浪漫主义的“香草美人”,投了汨罗江,以死殉了理想,为后世哀叹。现实主义的香草美人,乐出边塞,以新生实现了理想,为后世光荣。

       王昭君的历史,只是与呼和浩特沾边的外传。真正要了解以呼和浩特为中心点的“马上天下”,就要去内蒙古博物院。它是呼和浩特的一座标志性建筑,里面浓缩了中国北方亿万年来的生态变迁史和草原文明发展史。

       内蒙古博物馆馆藏太丰富,难以赘述。眼花缭乱后,最深刻的感悟,是发现蒙古族比其它游牧民族更伟大的一点,在于很早就创设了自己的文字。历史上各支游牧民族在欧亚大陆驰骋,该有多少传奇色彩的遭遇!可惜没有专门文字记录,多少动人心弦的人和事,如过眼烟云化为乌有。希罗多德的《历史》、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萨战争史》、凯撒的《高卢战记》,今天都成了经典之作。人们从这些著作中探索历史的轨迹,记载的史实读来如此伟大。但这些与雅力安、日耳曼、匈奴、突厥、蒙古、柔然等游牧民族进入欧洲心脏比,逊色很多。可惜,因为没有文字记载,消失的干干净净。唯一能让人全面认识的,只有成吉思汗。

       这是文字的功劳。1206年,成吉思汗打败了乃蛮部,俘虏了乃蛮太阳汗的丞相塔塔统阿。那时,成吉思汗已是汗国首领,深知创立文字的重要,就让塔塔统阿教他的儿子回鹘文,并将其改成蒙文。1264年,西藏喇嘛教萨迦派首领巴斯八被封为元朝国师,又创制了蒙古新文字:巴斯八文。有文字就会有知识分子,就会有专门从事知识积累的人才。这样,蒙古族有了《元朝秘史》、《蒙古黄金史》、《蒙古源流》三大著作。因为有了极为珍贵的文字史料,蒙古帝国的长风,才吹遍辽阔大地,甚至欧洲的历史,都有草原文化的影子。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塑造的理想人格形象“骑士”,必须具备七项技艺:骑马、投矛、刺剑、狩猎、弈棋、吟诗。这些人物尚力,尚自由,珍视爱情和人的尊严,无不贯穿着草原男儿的精神气质。

       文字让历史永远,从历史中再牵引出来的永远,又总是文化。呼和浩特的市委书记韩志然说:“呼和浩特把建设‘民族文化大市’作为大目标,所以城市很注重蒙元核心文化元素的体现。呼和浩特的民族元素,主要从声、色、形体现,比如很多楼顶设计为蒙古包,楼外装饰采用蒙古族常用的蓝、白、青三色镂云图案。”蒙古包是草原民族一种再亲呢不过的人文文化。在呼和浩特的大街小巷,传唱着一首流行歌曲《我和草原有个约定》,就表达了草原人对蒙古毡房的无限深情:“总想住住你的毡房,总想举举你的酒樽。我和草原有个约定,相约去寻找共同的根……”旋律优美悠扬,即使不是草原人,听来也会潸然泪下。蒙古包,是无数游牧天外的草原人心底的思念与企盼,是他们人生的起点与终点。

       尤其要提的是,以马头琴为代表的蒙古族民族音乐,还是要扎宽带,头戴毡帽的男性来演奏,琴音韵味才适人心怀。呼和浩特,无形的文化,也融入了男性的味道。

       当然,今天的呼和浩特要打造“世界乳都”形象,也结合了走向世界必需的多元化要素。在呼和浩特的五星级大酒店香格里拉,金碧辉煌的大厅前,站立着金发碧眼的经理,唱响的却是民族风味的《请到草原来》;西化的宴会布置,采用的却是蒙古族传统开宴仪式。市委书记韩志然说:“民族的文化并不排斥现代化和国际化。当然,过于朴质的本土特色也走不远,只有二者和谐融合,建现代化民族化的和谐城市,才是呼和浩特真正的方向。”确实,如果一个地区或民族始终稳定在一两个文化形态内,没有异文化的渗入,加上地理环境再封闭,就可能衰落。那些处在落后状态的民族如非洲、大洋洲的一些土著和美洲的印第安部落,即是实证。

       呼和浩特的文化特色,除了草原文化,更有活力的一面,是现代商业文化。除了占中国乳业半壁江山的两大巨头“伊 利”、“蒙牛”,还有连锁店遍及全国的餐饮企业“小肥羊”、“小尾羊”等。韩志然书记说:“呼市第三产业产值占市总产值比重50%以上,这对西部城市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但呼市做到了。”商业在全国一做就能做到数一数二,也是有历史渊源的。拥有300年历史的大清第一商号大盛魁,其总部就设在呼和浩特。“南有胡雪岩,北有大盛魁”,据说大盛魁的黄金铺成一条路能从新疆伊犁延伸到北京去,浩荡的声势很少有商号能望其项背。可惜,晚清的颓弱,使大盛魁和晋商为代表的中国金融业短期内土崩瓦解。韩志然书记说,呼市已经提出修复大盛魁商号的设想,通过对旅蒙商道的重修,呼唤一种商业文明的复兴。

       实际上,呼和浩特还只是个西部中等城市,与北京,上海等“大哥大”比,小兄弟一个。呼和浩特人,不像北京人,看惯了皇宫王府,所以没有那股官气;也不像上海人,看多了灯红酒绿,所以没有那股洋气,但呼和浩特人也没有官气下的目空一切,洋气后的聪明算计。

       这种憨厚本直、明澈自然之气,又是哪个城市不向往和追求的呢?

       呼和浩特,是这样的城市,男性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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