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长滩,总觉得它透着别样的气息,这种气息吸引着我,去了一次又一次。去得次数多了,漫漫地对这里了解的也多了,感悟也深了。
北长滩是黄河峡谷里的小山村,距今约有200年的历史了。最早是一户姓张的人家在甘肃无法立足,便带着家人坐着羊皮筏子顺黄河漂流而下,寻找立足之地,来到了这个地方。
黄河在这个地方转了一个弯,形成了一个弧形的长滩。原来这里没地名,因滩在黄河的北面,人们就把这里叫北长滩了。
这里,黄河两岸都是大山,外界的人很少进来。这个河滩是黄河水携带来的泥沙淤成的。滩是黄土地,可以耕种。这里山环水抱,从风水学的角度看,是个好地方。只是交通不便,滩又不大,很少有人到此,一直荒芜着。滩上长满了杂草、酸枣树,还有小叶杨,透着原始荒凉的景象。可这里靠山靠水,又有适合耕种的黄土滩,是一块适合人居住的风水宝地。张氏兄弟越看越高兴,便把全家老少都带上岸,择北边山坡地势较高较平的地方,搭建小屋,住了下来。从此,便过起了“山中无历日”,“不知有秦汉”的生活。
创业是艰难的。张氏三兄弟认真察看了整个滩,滩的上游部分,河水冲刷得严重,要想稳固这个滩,必须用石头彻护。说干就干。晚上弟兄三人招集家人开会,决定分头干。弟兄三人彻护河岸,其他人开垦荒地,保证今年就有收获,有吃的,自然就能生存下去。
据老年人说,那时候真是困难,弟兄三人在外干活,只穿一条裤子,中午不能一起回家吃饭,只好一个人穿裤子回家提饭。早上天不亮出去,晚上天黑人看不见才能回家。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创建着自己的家园。
后来,他们又从南长滩引进了枣树苗、梨树苗、杏树苗种植在滩上;引进了马、驴、羊、鸡、猪饲养。还学会了在黄河上捕鱼,套野兔、野羊,日子过的风风光光。
但随着人口的增多,需要更多的田地,可淌水灌溉又是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开始想着在河边建水车,可资金并不富裕,这使三兄弟大伤脑筋。后来遇到了一个姓高的有钱人,经过商量,姓高的同意了,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让他把家也搬来居住,分给他一部分地。三兄弟商量,自己没资金,只好如此。就这样,北长滩有了吱吱哑哑,常年可以灌溉的水车了,但也多了一户姓高的人家。
年复一年,北长滩成了一个世外桃园。
春天,滩上杏花、梨花、桃花,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山野花竞相开放,把个小山村装点的花园似的。浓郁的花香,装满了小村庄,沁人心脾。那野蜂野蝶,好是忙活,在花枝间穿来穿去,热闹非凡。小鸟歌声不断,此起彼伏。男耕女织,顽童戏水,一个热闹而幽静的山村,呈现着自然的和谐。山村的人们早已看惯了花开花落,不以花艳而喜悦,不以落红而悲伤。年青人谈恋爱,少不了花前月下,但总是却少了读书人的浪漫。可怜那大好春光,难遇知己。可就是这样一个春光绝美的处女地,让我独得先机,沉醉其间,如入仙苑。于是乎私念油然而生:如此美景我独占,不须他人惊芳魂。
这里的美不正美在其清幽吗?一人坐在树下,听群芳细语,赏群芳丽艳,孤独何有?更有浪花欢歌,群鸟呼唤,寂寞怎生?人生得此处而居之,与仙何异矣。
秋天,瓜果飘香。黄的梨、红的枣到处都是。这里的水果都是供自己吃的,处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只能这样。枣还可以长时间贮存,梨是不行的,尽量去吃,吃不了,任其脱落,拾起来喂驴喂猪都行,有的任其腐烂,这种习惯一直延续着。
多少岁月,战争的浪潮无论多么凶猛,总也波击不到这个小山村,没有染上任何战争的伤痕。小山村的人们,就这样一直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吃着羊奶泡饭,啃着大块的羊骨头,喝着黄河鲤鱼汤,晚上再来上两个烧土豆,真是美滋滋的。
山村的月亮总是那么的明。美妙的月色,对山村人来说,也只能消受那么一点点,没有李太白月下独酌的浪漫,更没有苏东坡“千里共婵娟”的情愫,有得只是月下行动做事聊天的方便而已。大人小孩吃了晚饭,聚在月光下,各得其乐。老人抽两口老卷烟,看着孩子们玩。有时看孩子玩得热闹,老脸上便堆着笑容;有时看见孩子们闹意见,便绷脸骂两句。妇女们,说着话,手里不停地纳着鞋底。孩子们玩累了,老人们坐够了,便各回自家歇息去了。
这时候,黄河的涛声响亮起来了。
这里的房屋,都是用土坯彻成的,有些矮墙用黄河边捡来的石头彻成。房随地形地势而建,星落棋布,一任古朴自然。一年四季,这里人睡的是土炕。春秋和冬天,烧炕的是拾来的柴禾和羊粪,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夏天则不用烧,睡着也舒服。这里的人没什么念头,地方小,没什么大事业可做,也没什么大生意可做,羊儿、枣儿能换些日用品就行,自给自足,日子就这么过着。
外面的人不是见不到,有时也可看到载着货和人的羊皮筏子,从门前的河面上漂过。随然素不让识,可还是答上几句,或调侃上几句,喜笑自然。
这时,我便有了一个感悟:美,美在自然。一是自然风光的美。美的让人越品越纯,越品越爽,一切在无序中生长,在无序中尽情呈现。二是人性的美。在这种环境中,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回归到自然中去了,人就是自然的一部分了,让自身的潜能自然而然地施放,让人感到一种超越浪漫的浪漫。
人是越来越多,生存的空间却有限。人们开始寻找新的生存空间了。在河的上游找到了一个滩,又开发了一个新的小村庄,因在黄河的上游,就把它叫上滩。原来的这个滩自然就叫下滩了,现在这里的人们还是这么叫着。另一些人搬到了下游的榆树台子。榆树台子是黄河边上的一个高台子,高出河面五六米,靠河是直立的石壁,形成了一个50余亩大的台子,坚固不可摧。台子上有厚土层,可耕种。台子上以前长满了榆树,所以人们就把这里叫榆树台子。
这榆树台子现在看不到榆树了。50年代未,全国闹饥荒,北长滩也没逃脱这场灾难,榆树叶、榆树皮便是最好的食物了。人们吃榆树叶、榆树皮,结果硬是把一台子的榆树活活吃死了。也许这些榆树就是为了拯救这小山村的人而生的,人们躲过了这场灾难,榆树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去了,去得干干净净。有人说:“存在的总是合理的”,这话一点不假。本来这些榆树长了多少年,谁也没有感到他有多大用处,却救了小山村的人,小山村的人一下子明白了他的存在是多么的重要啊!小山村的人是多么得怀念他啊!但后来的岁月里,并没有去再种他,却种了一台子的果树,让人们享受丰硕的果实,让这里的人活得更好,我想这也应该是榆树的夙愿吧。
看着这古朴原始的小山村,就象是看着北长滩发展的文明史,让人由然而生兴奋之情,它就是黄河文化的活化石。那古老的水车,悠悠地唱着永不变调的歌,但也不缺少现代的抽水机唱出的流行歌曲;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还是住着那古朴的土坯房子,睡着热乎乎的土炕,却看着彩电,穿着新时的衣服;晚上照明用的是电灯,可煮饭用的还是柴禾。无论如何,感觉它离今天的现代城市,显得总是那么的久远。
近些年,政府拨款为这里的山民修了路,汽车可以自由进入,这原始的小山村开始掀开了面纱,来得人多了,外国人也来了。谁知这破旧的小山村,却成了新鲜货,人们拿着相机拍个不停,连废弃的断壁残墙,石头彻的猪圈墙也不放过,好象发现了新大陆。吃着农妇做得蒿子面,美滋滋的,赞不绝口。中卫市一年一度的梨花节也在这里举办,炒地沸沸扬扬的。但这里总是透着幽静气息,我行我素地蹒跚着,不与现代靠近,历史发展的沧桑感,不带任何修饰地显露着。然而,越是这样,人们越觉得的它的珍贵。
我总是希望,北长滩——你离现代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