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这一天除了购物狂欢，也是现代管理学之父彼得·德鲁克（1909.11.19-2005.11.11）先生的忌日。
作为第一个提出“管理学”概念的人，德鲁克的研究领域涵盖管理学、政治学和社会学的诸多范畴，他的作品具有宽广的视野和恒久的穿透力。
值此之际，机械工业出版社华章公司与南京大学商学院、领教工坊联合主办「2020纪念彼得·德鲁克诞辰111周年管理论坛」。德鲁克博雅管理研究者，《管理：使命、责任、实践》译者陈驯博士在会上发表了以“管理就是领导力”为主题的精彩演讲。
作者：陈驯
来源：管理的常识（ID:Guanlidechangshi）
大家好！今年是纪念德鲁克诞辰111周年，非常感谢机械工业出版社华章公司的邀请，让我有机会与大家一起分享德鲁克的管理思想，我今天分享的题目是《管理就是领导力》。
大概在五年前，我和朋友一起讨论管理学与领导力的问题。期间，一个朋友突然提了一个问题，说为什么德鲁克不谈领导力？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今天借此机会和大家一起来做一番梳理。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分为4个小问题来和大家一起分享。
第四个问题，既然要讨论领导力，它要涉及哪些最基本的关键元素呢？
大家都知道，从1943年1月一直到1944年7月，德鲁克先生花了18个月时间在通用汽车公司做调研并进行企业经营管理的经验总结和案例分析。
在此基础之上，1946年他出版了一本很重要的书，叫做《公司的概念》，在这本书的第二部分第一章及第五章中，他都谈及了领导力问题。
在这两段内容中，他指出了公司的发展、生存及成功运作取决于三个相互依存的问题。分别为：
1.基本政策问题。
2.行为与决策的客观标准问题。
3.领导力问题。
德鲁克强调，在这三个问题中，领导力问题是决定性问题，为什么？我认为原因有三点：
1.德鲁克在通用汽车公司的调研中，发现了一个关于领导力的关键问题——公司不能够依赖某一位天才或超人来管理。
换句话说，就是无论多么强大的公司都一定要有强大的、自治的、而且是愿意自己承担责任的地方领导机制。讲白了就一句话，即公司的权力分配势在必行。所以，他说领导力是决定性问题。
2.德鲁克发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现代企业的领导力问题比任何机构都更重要，而且难度更大。
3.德鲁克指出来领导层的效率是现代企业的最大问题之一，这也涉及到了领导力。
基于以上三点，德鲁克才将领导力问题视为这三个相互依存问题中的决定性问题。
在《公司的概念》出版一年后，1947年7月，德鲁克在Harpers Magazine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亨利·福特的成败”的文章。
文章指出，在1947年之前的15年，领导力成了管理领域里最吸引人眼球的关键词和最受热议的话题，但德鲁克发现，当人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领导力上时，这些公司离失败更近了。
所以，当德鲁克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就提出了另一句让人倍感困惑的话：“管理就是领导力”（Management is Leadership）。
这句话让很多人感到困惑，“管理”和“领导力”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是否是分离的？
到了1955年，德鲁克出版的《管理的实践》中有一章内容是专门讨论组织精神的，这一章极其重要。在这部分，德鲁克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是领导力？
在我看来，在这段不到两页的文字中，德鲁克把组织的整体精神和个人领导力的关系都讲清楚了，我认为应该把这两页文字视为“领导力箴言”。
德鲁克把组织的目的定义为“让平凡人做不平凡的事”，这句话深得人心，但很少有人注意到，他讲了更为关键的一句话：“让平凡人成为不平凡的人”。
前一句话讲了组织的目的，即做事；后一句话讲了领导力的目的，即做人。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可以充分表达出德鲁克是将“管理”和“领导力”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上的，但领导力更加困难。
更关键的是，德鲁克强调了组织的整体精神远比个人领导力重要得多。如果只强调领导力是组织精神的唯一关键要素，那么很容易使人们忽略行动，没有行动就无法产生成果。
所以，他认为：如果太过专注于领导力，很容易导致领导层对组织精神无所作为。我认为这句话将整体的组织精神与个人领导力说出了区别来，让人深省。
所以，在我的眼里，德鲁克把管理与领导力二者合一，强调管理明显比强调领导力要来得重要。换句话说，如果一个公司、一个企业管理不当，或者管理失误，或者管理过度，就可能扼杀潜在的领导力。
因此，我个人认为，德鲁克不是不谈领导力，而是慎重、理智地谈论领导力。在经历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后，德鲁克对个人领袖魅力是有疑问的，甚至是绝望的。
对领导力问题，他显得比一般的管理者要慎重。当他看到企业界也趋之若鹜地效仿政治领导力的时候，德鲁克把目标转向注重和强调管理和管理的意义。
这是我们回答第一个问题。
很多研究过领导力的人都知道，德鲁克对个人魅力持严厉的批评态度，他甚至认为领导力与个人魅力根本没有关系，有效的领导者并不依靠个人魅力。
事实上，越强调个人魅力就容易毁掉领袖。个人魅力会使领袖顽固不化，甚至是相信自己是绝对正确。所以，个人魅力本身并不能保证企业的领导具有成效，德鲁克对个人魅力持有极大的怀疑态度。
在《经济人的终结》《工业人的未来》以及《旁观者》当中，德鲁克都严厉地把那些极端的权力迷恋者、滥用权力者、个人魅力的痴迷者、甚至是心理变态的领袖都排除在卓越领导者的范围之外。
20世纪的个人魅力领袖太多，德鲁克认为最臭名昭著者非希特勒莫属。他认为在人类历史上找不到第二个能比希特勒更具有个人领袖魅力的领导者，但他确认希特勒是误导者，因为他给人类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邪恶和痛苦。
1994年85岁的德鲁克应邀在哈佛大学肯尼迪政治学院发表演讲，他声称“20世纪是人类历史上最血腥的世纪之一”；只要我们略知20世纪人类的悲惨历史，我们就会大致知道这种悲惨十有八九是个人领袖魅力惹的祸。
这是我们讲的第二点，为什么德鲁克对个人魅力做出了非常严厉的质疑和批判。
德鲁克讲领导力的时候，通常会根据不同的对象、企业、情形甚至不同的文化，给出不同的建议与教导，因此在我们学习德鲁克讲论领导力时，不能脱离当时的语境。
虽然德鲁克关于领导力的金句很多，但今天我想给大家重点介绍一下我精选的六句名言。
第一句：“领导力是把一个人的眼界和愿景提高的更加高远，是对一个人的绩效目标提出更高的要求，是将一个人的人格品质铸造的超凡脱俗。”
这句话是1955年，德鲁克论及组织精神的时候讲的，一直到现在，都被大家奉为经典。
关于这一句话我必须说明两点：
1.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对领导力进行定义，而是在描绘领导力的境界，这种境界包括提升人的眼界，提高整体绩效，还有铸造美好的人品。
2.必须强调的是，德鲁克说这句话的背景是提到了领导力不是一种吸引人的个性或个人魅力，因为那些东西是能蛊惑人心的，领导力也不是指推销能力。他讲完了这些内容之后才界定了刚才我们读的那种境界。
第二句是1958年，德鲁克与一家大型企业高管座谈，谈到了企业内部的高管关于领导力的问题。
然后，他说：“你们不仅要用同情心，还要用现实的态度和行为来解决问题，因为你的组织上下会以此来评判你，这就是企业内部的领导力。”如果按照另外一句更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后来他所强调的“榜样领导力”。
第三句广为人知且深入人心的话是：“管理是把事做对，领导力是做对的事”。
德鲁克可能在许多不同场合都说过这句话，我们经常听他讲过类似的话：“效率是把事情做正确，成效是做正确的事。”但是在这里，他讲到真正具有领导力的领导者一定会选择做正确的事情，这是关键且根本的要求。
第四句话，出自1988年德鲁克写了一篇文章，专门论及领导力，题目就叫“领导力：多做事，戒戒躁莽。”
这是对领导力提出来的一个很大的要求，领导力有很多的最基本的东西，其实就是工作。
第五句话，也是在1988年，这句话也深入人心：“领导力的本质是绩效。”
这句话也出自“领导力”这篇文章，德鲁克指出，领导力只是手段，企业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这才是领导力的关键问题。
所以，他提出，领导力的本质是绩效，领导力不是一种吹捧出来的能力。企业领导力高低取决于能否将市场、客户价值、生产商、供应商的特殊能力融合起来，形成的一种核心竞争力。
这种能力应该是非常具体的，不可能是通过吹捧出来。
事实上，德鲁克一直注重把管理者的角色与领导力、企业的整体绩效紧密联系起来。
20世纪50年代后，管理者，或者说企业的经营者的定义发生了一些变化，从50年代末期开始，人们把管理者视为“为他人的绩效负责的人”，如果你不能为别人的绩效负责，那你就不配做管理者。
为什么领导力与绩效相结合？
这是由于在20世纪50年代之后，全世界的工会开始蓬勃发展，工会的成立不仅保护了工人的权益、推动了劳动权利保障立法，还加强了管理者的自我定位与服务意识。
所以，德鲁克非常及时的提出来：领导力的本质就是绩效，这体现了这个时期企业界对管理者和领导力的综合理解。
管理者必须为绩效负责，不仅是自己的绩效负责，还应当对别人的绩效、团队的绩效、乃至整个企业的绩效负责。我觉得这是德鲁克的高明之处。
第六句话：“在知识社会当中，领导力对任何个人开放。”
到了20世纪90年代，德鲁克提出管理者应该是“为知识应用与知识绩效负责的人”，不光是知道知识，而应该把知识化为企业与公司的实际应用以提高整体绩效。
知识、绩效成为90年代中期以后开始谈的一个热门话题。在此背景下，德鲁克提出在知识社会里领导力是对任何个人开放的。
我们经常听到德鲁克说过的一句话，说我们每个人都是CEO，这一句话非常鼓舞人心。尤其对大部分创业者来说，十分励志。
这句话讲的非常有道理，但我们必须把它放在知识型社会的自由建构当中才能实现。90年代以前，在知识社会尚未成型的情况下，这种目标是难以理解的。
在1999年第三期《哈佛商业评论》中，德鲁克发表了一篇文章，叫做“管理好自己”。他讲过一句相似的话：“CEO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每一个知识工作者都必须像CEO一样思考和行动。”
我非常喜欢这句话。知识工作者应该像一个独立的CEO一样，采取CEO的模式去思考问题，并采取积极的行动，以保证绩效与知识工作者的成就感和人生意义。
很显然，德鲁克并不支持把领导力建立在一个光芒四射的个人魅力或一呼百应的威权基础上，他要讲的领导力是要实现组织精神、实现整个公司与企业的绩效、以及促进所有人的人生价值、成就感乃至生命意义得以实现的。
所以，德鲁克论领导力的关键元素有许多，我在这里总结了四个词汇：
1.工作
2.责任
3.信任
4.正直
1.领导力是勤奋工作
他的文章中曾提到领导力实际上是工作。前面我们提到领导力是认真做事，戒躁戒蛮也是这个意思。
管理是一种工作，领导是一种工作，卓有成效的领导者都身体力行，勤奋工作。
我把这种领导力是勤奋工作的状态称为“理智的工作狂”，我没有见过一个老总是玩着能挣钱的，他们都在努力工作，有工作激情，但他们都很理智，这正好能够说明领导力是一种勤奋工作的状态。
2004年8月，有一个朋友来请教德鲁克一个问题，他问如何培养一个好的领导者？
德鲁克告诉他，说任何处于领导地位的人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不断的问自己“我需要做什么”。
如果一个领导者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那乱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是整个公司。
这个朋友又追问，那领导者如何确定自己知道要做什么呢？德鲁克强调了两件事情，即“多问、多听”。如果把这个故事总结起来，我们可以认为德鲁克讲领导力实际上就是“多做、多问、多听”。
2. 领导力是责任担当
我相信所有人都非常熟悉，德鲁克的管理学里头“责任”这两个字是核心。领导是责任，而不是头衔与特权，一个有效的领导者他知道最终是要负责任的。
负责任就是勇于担责，而且责无旁贷。所以，这一种领袖通常会被同事们信任。而且别人也会以他作为一种荣耀和榜样。这是担责。
3.领导力讲究信任
所谓信任讲的是优秀的领导者是值得人们信任的，也容易和他人建立起彼此互信的人际关系。
德鲁克说领导力是信任的结果，如果要培养并提升组织成员的归属感、向心力，不仅需要使用金钱激励与公平提供晋升机会，更是要培育成员的道德、知识、意愿、能力、责任担当，以及信任关系，这就是有效的领导力。
不要低估信任的能力，信任实际上是最宝贵的一种领导力。
4.领导力意味着正直的人品
最后一点，也是德鲁克认为在所有讲论领导力当中最必须的，最根本的，也是最难做到的一点，那就是领导力意味着正直的人品，以正直去赢得信任是管理者卓有成效领导力的关键。
众所周知，德鲁克把正直奉为领导者和管理者的首要品质，他有一句话说：“正直是领导力的试金石”，你要试一试这个人有没有领导力，你看这个人的人品是不是正直就能发现。
把一个正直的品行理解为是领导力最高、最难、最基本的要求。我觉得这个说到了人性面。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认为德鲁克一直坚信管理是一门关于人的学问，而领导力的核心也是人。所以，管理者的领导力也体现在他所具有的宏大愿景、奉献精神，还有正直的品德上。
从内在来说，领导力的危机实际上是人性的危机；从表面上来说，领导力的危机实际上是“盲人骑瞎马”的危机。如果遇到这种情形，我们理解领导力就会非常困难，因为已经深陷在危机之中。
大家都知道Leadership这个词汇是一个外来词，在中文语境中，我们把它翻译为领导能力、领导层、领导精神，以及最常见的就是我们经常说的“领导力”。这与中国文化精神的内核是相通的，尤其是在涉及人性方面。
所以，我们要学的不仅是Leadership这个词源，而且我们要学习应用。
德鲁克先生曾为1998年8月《现代管理宗师德鲁克文选》在北京出版写了一段序言，这个序言里头有一段非常精彩的话很值得我们品味。
他说：“管理不是哲学或理论，管理是行动……我亲爱的中国朋友们，你们要问自己，我如何能在中国的环境中，在我的组织中以及在我自己的工作中把它翻译出来，而且能够付诸行动？”这句话对我们所有的企业界，所有的管理者、经营者都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提醒。
希望将来会有更多的交流和共同学习，谢谢！
关于作者：陈驯，德鲁克博雅管理研究者，《管理：使命、责任、实践》译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