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个学校的？”“南理工的。”在女生丁丁(化名)和陌生人之间常常有这样的对话，每当听到丁丁来自南理工，大家都会流露出赞许的眼光。的确，南理工的录取分高，理工类专业都很强势，但丁丁却不是理工类专业的一员。从小学习绘画的丁丁上的是南理工唯一的一个需要参加艺考的专业——艺术设计专业。不过，入学之后的种种尴尬与不适，让她一次次感到有挫败感。近日，丁丁将自己的遭遇发到了网上，引起了许多网友的共鸣……
□快报记者 黄艳 谢静娴
学习的尴尬
水池铺上画板就是创作台
丁丁是个勤奋的女孩，刚一进校，她就想着扎进画室，再练一练基本功。可等待她的却是东区平房中的两间阴冷的房间，这里被称作画室。但画室没有石膏像，如果要上课，得找老师批条子，再交押金，并且要注明损坏赔偿。除了上课，基本上能在画室呆的机会很少，因为太晚了要关门，而且其他班需要用到画室时，也得让出来。
因为没有相对固定的画室，校园里常常出现一群狼狈的身影，在上课前一手拎着电脑，一手拎着颜料，还要夹着画夹从宿舍走10多分钟到画室，抑或是另几个匆忙的身影，小心地捧着大大的石膏像从资料室走向画室……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结束大一的学习，丁丁和同学们主要的精力放在创作上了。没想到，新的问题又来了。因为画图需要大且平整的工作台，但有这样台子的教室不多，还得提前申请。
“有一回，需要借一个工作室来做设计，老师帮大家申请开了模型室。可模型室早上八点半开门，下午六点锁门，午间也要锁门。晚上不开，周末不开。早上同学们刚到，摊开草图，整好材料，铺好卡纸，刚把图理出一点头绪，中午了。下午来到，刚贴了一个面，整出一个角，又该关门了。”丁丁说，大家只好拿回宿舍画，在水池上铺上画板做桌子。
一个宿舍住四个人，宿舍里一人都有一张小桌子，但那样的桌子根本没办法搞创作。“你以为我们愿意每每作业时就趴在宿舍的小台灯下，还先得把桌上东西清扫一空，再要时不时的把作业拿去光线好的地方拍个照，再折回来倒进电脑。好多次我的电脑都是在我的脚下放着，要看图片就趴到地上看一眼，再起身回到桌面上来。”
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作品，很大很漂亮，大家都很喜欢，可学校没有展厅可以放，自己也没有画室可以放。“我们的要求不高，如果学校有一个大教室给大家用四年，不用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有个大窗户，自然天光，几张大大的平面桌子就可以。”
“撞书”的笑话很辛酸
“搞笑的是，我们上一次文字设计课，班里几个同学借到的书居然是一模一样的。”丁丁说这话时带着苦笑。丁丁数过，学校两个图书馆里，与艺术设计相关的书架只有三个，而且这么少量的书，竟然还有不少是“双胞胎”甚至“多胞胎”。
在熟悉了校园之后，大家发现，老图书馆一楼不错，108室有些很不错的杂志。这也是大家认为理工大里稍微能与当代艺术接轨的地方了。不过一定要早去，否则就只能看着那些满桌铺开的数理化课本，然后对着书架上的《vision》 叹气吧。
虽然学校的图书馆足够大，但丁丁更多的时候要去书店或是去南图寻找自己需要的。丁丁和同学也很喜欢到南艺去找感觉。“附近的书店可以买到需要的书，走在校园里那种人文环境让灵感常常蹦出来！”
心理的尴尬
感觉像异类，期待被认同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们不是异类，我们只是和你们学习的专业方向不同罢了，而且，我们在一个这样的学校中，举步维艰。”前不久，丁丁在网上写下了自己学习在理工科院校的尴尬。“有人说艺设的人从来不上自习。是啊，我们去自习室干什么？扛着画板，带着纸笔，抱着参考书，去四工？在巴掌大的桌子上折腾？然后还要接受周围同学的注目礼？”有时院里其他专业的学生也会来找他们帮忙设计东西，大家都很热情很尽心，但忙完之后，不同专业的学生之间又疏远了。“我们始终显得像一个特殊的小群体。”丁丁说，在网上写下那段文字，也是希望能得到一些改变，得到一些理解，希望大学四年多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在理工类院校，缺少艺术氛围，但希望我们可以给学校带来一些艺术的气息，理工类的学生也需要艺术修养。”丁丁觉得艺术设计专业的学生与理工类的学生们显得格格不入，也缺少艺术氛围，她甚至自嘲是“边缘人”。
文章三天内就有1000多的点击量，一些毕业的师兄师姐也上网支持她。“有的时候真的很无奈，面对这样的大环境，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只有适应。加油吧！争取在有限的环境创造出让学校信服的成果。境遇就会有所改变了吧！”这是同专业的学生给的鼓励。而另一位学生也有同感。“在南理工学外语也是这个感觉……不过搞艺术的和搞文学的也许本身就需要另类一点，加油！”
丁丁说，自己所学的艺术设计专业归属于南理工著名的机械工程学院，是2003年才开始招生的新专业，一切都在完善中，也许不能一下子要求太高。
求职的尴尬
容易遭用人单位“歧视”
在南京高校中，“丁丁”远不止一人。
高考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胡旻(化名)一直在懊恼：“要是多考点，就不会被调剂到这个专业了。”胡旻学的是理工科，当初报考南京的这所高校，一心就想上学校的信息工程专业，这是学校的强势专业。可就差那么几分，他被调剂到了广播电视新闻专业，一所偏理工科院校里的文科专业。
“进了学校之后，感觉就不太对了。”胡旻告诉记者，学校里至少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学生都是学理工科的，他们这些学文科的，总觉得和别人不搭调。“别人问我，我都不好意思说，在全校那么多院系中，我们是个小院，微不足道。”学校里一场接一场的学术报告，也都是他看不懂也听不明白的理工科知识。在科技竞赛中亮相的，也都是其他院的学生，压根没他们的份。时间久了，他总感觉自己似乎“低人一等”。
就业临近，这种差距感更为明显。“学校那些工科专业都是供不应求的。”胡旻的语气中透露着嫉妒，老师刚刚发了就业协议书，一些工程队、科技公司就呼啦啦地赶来招人了，有的单位居然还请毕业生吃饭。这在他的眼中，都是不可思议的。“我几乎每天都上招聘信息的网站，但很少能找到对口的。”他告诉记者，在找寻职位时，他都是将“广播电视新闻”直接打进搜索框，但最终显示出来的职位永远是那么点儿，很少能看到新增的。好不容易，在一场招聘会上，他发现了一家广告公司招聘广播电视新闻专业，兴冲冲地投递简历，却被招聘人员浇灭了他的热情，“你们学校有广播电视新闻专业啊？我们没听说过嘛，是不是自考或者成考？”
胡旻至今还在职场徘徊，对学校这样的专业设置他多少有些不满，“真是不明白，专业特色这么明显的高校，干吗要开设这些偏文科的专业呢？”
高校专业设置“贪大求全”风盛行
南京高校众多，不少都有着鲜明的专业特色，如，东南大学的建筑类、交通类、电子信息类专业都是实力很强的专业，南京理工大学也是以化学、武器、机械等特色专业而著称。不过，近年来，这些高校也“不免俗套”地开始增设文科、艺术类专业。东南大学2009年的招生目录中就有法学、汉语言文学、旅游管理、社会学等偏文科类专业，南理工也有了社会工作、广播电视新闻学、法学、工商管理类等非理工科专业。
记者发现，无论是高职院校还是本科院校，专业设置都越来越全，理工科院校也大量新增偏文科专业。而艺术类专业几乎成为所有高校的“宠儿”，如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增加了音乐表演(歌舞)专业，河海大学增加了播音与主持艺术，南京农业大学有表演专业，华东理工大学也设置了艺术设计专业。
昨天，南京一所高校的招生负责人坦言，原来学校是以理工科专业为主的，但是现在也增加了文科、艺术类、管理类等多门类的专业。“什么专业都有了，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几乎每年高校都有新增专业，但因为高校一窝蜂地开设专业，导致了人才培养和社会需求严重脱节。”昨天，一位高招专家毫不客气地表示，刚开始，高校在上报新增专业时，教育部审核得还比较松，但最近两年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对新增专业的把关更严。
记者昨天统计了解，2007年江苏高校新增了近200个专业，2009年新增专业有所减少，仅为112个，而今年44所高校共增加了94个专业。“从最近几年的形势来看，高校新增专业远远比撤销的多得多。”昨天，南京工业大学招生负责人告诉记者，今年和去年，学校共增加了车辆工程、乳品工程等四个新专业，但还没有撤销的专业。
江苏经贸职业技术学院学生处处长宋逸成透露，2008年和2009年，学校共新增了八个专业，但只停掉了一个信息类的专业。这个专业是计算机方面的，因为现在几乎每所学校都办这样的专业，人才饱和了，再说掌握一定的计算机操作技能已经成了一种公共技能。“万金油”专业定位不明确，而且不能凸显学校的办学特色和优势。
增设文科艺术专业成本低收益高
为什么高校要费力增设这些大众化的专业？“从根本上说，还是高校的办学观念有问题。”昨天，一位业内资深专家分析，几乎所有的高校都认为，学科齐全才能提升学校的整体实力，认为只要开设越多的学科门类，这所高校的学术、科研水平才能提升。这种风气已经有十来年了，从中专院校升格大专，大专院校升格本科院校就开始盛行。这种现象不止是普通高校，就连清华大学这样的名校也不能免俗，近年来清华大学也逐步渗透到文科专业，并高薪网罗了一大批专业名师。他提出，实际上，每所高校办出自己的特色，不应该全部向综合型高校发展。
此外，高校新增专业多半以文科类、艺术类专业为主，这也是因为这类专业的开设成本相对较低，不需要配备昂贵的实验设备、器材等。“高校增开这样的专业也有利益驱使。”一位专家直言不讳。
“收了高学费，却是低质量培养。”对高校一窝蜂地增设艺术类专业，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有些气愤，艺术类专业之所以高收费，是因为这个专业的特殊性。艺术类的培养应该是小班化的教学，聘请业内专业教师及完备的设施，培养成本应该比较高。但实际上，高校拼命扩招后，教学质量大大下降，把“小炒”变成了“大锅菜”。
他还分析，一般情况下，高校开设专业要有三个条件，一是有旺盛的社会需求，二是高校具备这样的办学能力，三是学生对这样的专业感兴趣。这样的条件，艺术类专业一个都不具备。但高校为了获得更多的办学资金，才会大胆增设专业、拼命扩招，目前的艺术专业正在畸形发展，“虚火”太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