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时代都有贫困的孩子,每个时代都不缺养父母的身影。
也许,他们就在我们生活的视野内。他们中的多数人,从婴幼儿开始就被养父母领养。除了这个身份现实之外,他们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差别,但如果真的有,也许就是萦绕于内心深处的恒久的荒芜。
是什么让被领养者“与众不同”?
现在,那个突然被连根拔起的孩子怎么样了呢?他(她)似乎被赶出了自己的家,扔在陌生人中间,难怪他(她)需要特殊的理解。——温尼科特(英国精神分析学家)
这里,有几个真实的故事——
一位朋友的朋友间接找到我,10多年前,她的儿子在车祸中丧生,夫妻二人在绝望中煎熬了几年之后,领养了一名女婴,在养女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她始终用当年儿子身上的优秀来要求养女,女孩儿非常抗拒,但越是抗拒,她越是坚持自己的严苛方式。养女在成长过程中,对自己的身世有了觉察,变得警觉和沉默,也开始了所谓的乖巧懂事,做父母希望她做的一切。原本天真烂漫的女孩儿,一下子陷入到巨大的身世之谜中。
还有一个故事。主人公刚一出生就被其亲生父母遗弃在医院,被养父母抱回家之后,她开始了自己所谓的幸福人生。她出生于1960年前后,经济萧索的年代,因为原生家庭的贫穷和无力,她才“有幸”被抛弃,进入到衣食无忧的养父母家中。在成长过程中,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学会看父母和周围人的脸色,乖巧、懂事、警觉且多疑。成家之后,她变得异常强势和精明,甚至有点八面玲珑,但内心深处,却从未获得片刻的安宁。
第三个故事的主人公已于两年前去世。她一出生,就背上了私生女的标签。她被生母送给了熟悉的村民,那家人待她不错,收养她之后,养母等到了自己的孩子,家中添了一个儿子。出生于1940年之后的她,异常聪慧,凭着自己的努力,完成了研究生学业,这在那个年代是非常少见的。之后,她的工作和事业可谓是风生水起。但一直以来,她内在始终是空心和解离的状态,外在是一个女强人,可内心却无处可安。
被领养者一生何求?
当孩子不是你自己的时候,这比孩子是你的时候要困难得多。——温尼科特
有几个领养者会有这样的意识:自己所能给予被领养者的远不止食物、衣服和温暖,而是整体的关心,需要爱和富有想象力的理解。
近些年来,听过很多被领养的故事,只是令人遗憾的是,这些故事几乎清一色都有些悲剧色彩——比如,被领养者几乎都有身份认同的问题,对于自己的身世,无论是从什么渠道获知的,他们似乎都不愿意去面对,他们多半会借助否认、压抑、抵消、理智化、分裂等防御机制来维持每一天的生活,他们内心深处的挣扎、恐惧、无助、愤怒等情绪感受没有片刻停歇过。他们大多数人和自己的养父母关系不融洽,有距离感,甚至,他们中多数人的婚姻也不如意。
普通人很难体会到他们内心真实的感受,但在与他们的交往中,会有一些困顿和不解,例如,一个出生10天即被父母过继给同乡的咨询者,多年之后在婚姻生活中呈现出明显的受虐倾向,早年被抛弃的创伤经历,让她始终处于“空心”状态,背后没有支撑的她,为了维持关系和自尊,只能委曲求全。“空心状态陪伴了我40多年,父母当年为了生养儿子选择将我送人,记忆中,我从未有过真正的开心。来到养父母家之后,他们接连生下两个孩子,我深陷孤独和绝望之中。”
按照温尼科特的理论:“他们生来都有爱的感觉,依赖这种感觉,并被这种感觉支撑着。突然,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活生生的感情支撑,他们对此感到恐惧。”
爱和富有想象力的理解到底有多难?
到目前为止,在我所接触到的领养家庭中,被领养者的身份都会被雪藏以来,不得去触碰。这种现象看似是对被领养者的保护,实则是对其原生家庭的封杀。
前面几则故事中的被领养者,他们的真实身份都被领养家庭关闭,即使他们内心早有警觉,即使周围人都知道他(她)的领养身份,他们也会假装不知道,而这种假装会让他们背负一生,内心永无宁日。
温尼科特指出:“他们现在向你们寻求爱和被爱的感觉,你们不仅是为他们工作的人,而且你们也在那里理解他们,帮助他们保持对自己亲生父母的记忆,你们也在那里接受他们的企图,回报你们所做的事情。”
不知道有几个领养家庭可以做到如此开明?但我们相信,只要有这样的领养理念,被领养者一定会因祸得福,至少他们的内心会趋于平安。或许,他们会将对亲生父母的愤怒和敌意转化为理解和爱,并最终改变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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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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