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秦昭襄王四十五年,秦将白起攻克了韩国河内地区重镇野王,连通太行山中上党郡与韩魏在黄河以南本土的两条关键通道也为秦国夺取。上党与韩都城新郑交通断绝,上党震恐。太守冯亭拒绝韩国的“降秦”命令,转而将上党郡十七座城邑投降赵国。
赵孝成王及平原君见赵国不费一兵一卒,却拥有邯郸以西,背靠太行天险的上党,大喜过望,但又知此举如在强秦虎口拔牙,最终决定冒险派遣名将廉颇率军进驻上党——七年前,赵国另一名将赵奢在阏於精心布防,曾挫败秦军,这一次以宿将廉颇屯重兵于上党坚城,强秦似乎也难逞其志。
长平之战的简要经过
笼罩于战争到来前紧张阴云下的上党赵军度过了压抑的两年。秦昭襄王四十七年,赵军斥侯突然发现,秦军穿过乌岭,在长平赵军对面,展开了攻击阵型。
秦军来势汹汹,月余,即攻破上党诸城,廉颇这边迅速收缩兵力于长平坚垒——在过去两年里,赵军日夜兴土石之作,依山傍水,占尽地利先机,垒起百里障墙。从四月到六月,赵军虽屡战屡败,损兵折将,但基本兵力收缩至壁垒之内。秦军日日挑战,却成强弩之末,再无进展。
廉颇却忧心如焚,数月来,邯郸来的使者络绎不绝,赵王反复责难:若再不能击退秦军,恐怕寡人的三餐,也要填到你手下将士的肚子里了。
换将的王令终于在七月到来,廉颇无奈地离开了长平。不久,他就听说赵括开始主动出击,然后赵军被秦分割包围,不出旬日,更糟糕的消息传到邯郸,秦军占领了赵军出发阵地的坚垒。秦王亲自征发河内地区的十五岁以上所有丁卒,封锁了赵国到上党的道路,粮草援军都无法抵达被围赵军。
十月,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消息传来:赵军突围失败,赵括被杀,降卒除小者,全部被白起坑杀。
以上是很多人熟悉的战国时代最著名的大战长平之战的经过,它被《史记》中的诸篇从多个角度予以记录,同时也出现在《战国策》《吕氏春秋》等早期文献中,甚至在远离长平的江汉平原腹地的秦墓中,也出土一件名为《编年纪》的竹简,记录了此事“四十五年,攻大野王,四十七年,攻长平”可见长平一战,在当时影响之广泛深远。
战国时代兵农合一
自战国初以来,见于史籍的战争规模渐次升级,以秦为例,自秦献公二十一年石门之役斩首6万始,到秦始皇统一战争期间,秦共有19次战争记录了斩首数目或兴兵数目,其中斩首10万以上的有三次:华阳之战15万,伊阙之战24四万,长平之战达40余万,而后到秦始皇统一战争时期,更是屡次“大兴兵”,灭楚一役,便倾全国兵力60万,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动员,在人类军事史上堪称罕见。距今两千多年前,世界范围内为何仅中国的战国诸侯,可以支撑起如此规模巨大的战争?
然而,考诸史籍,我们会发现,与这几次大战相比,战国史料中记载了更多的是“某年,拔某城”这样的小规模战役,这反映出当时战争的两种不同形态。这种对于一城一地的争夺,往往是诸侯间战争的常态。
兵农合一的战国体制并无常备之边防,当战争来临,只需兴农为兵即可迅速将人口转化为军事力量,而受制于低效的信息传递条件,往往一城一地在遭遇敌方主动攻击时,它所能及时调动的防御力量只限于此一地行政管理下的人口规模,因而往往不能通过及时有效的决策反馈机制,实现后续的反击,而这类小规模的夺城之战,对于进攻一方而言,往往又出于不同的战略目标,既有占据战略要点的目的,有时又着眼于外交考量,作为外交手段的一种威慑性支持。
但是,当战争目标指向特别重要的地区时,防守一方会很清楚敌方的战略方向,而加强这一方向的防守,进而双方增兵,战争规模就会升级。长平之战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秦攻韩魏河内,将太行道切断的战略目的即是割取上党,在赵都邯郸四百里外占据这样一处居高临下俯瞰邯郸的战略前出基地,而赵若据有上党,则可建立起背靠太行山的一道御秦屏障。
特别是,上党降赵,秦国眼见熟了的桃子被赵国轻取,必不会善罢甘休的情态已非常清楚,于是赵国在接收上党时便随即发兵做好了拒秦于上党的准备。所以在这种秦赵都已明悉对方企图的情形下,双方就会围绕这一地区增兵增粮,进行更漫长规模更大的战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