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虽然社会动荡、政治黑暗,但人们在精神上却非常自由、思想不受约束,可无所不言,因而形成了一个富于艺术气质的特殊时期。当时的政坛风云人物曹操及子曹丕,曹植,和建安七子垄断文坛,他们的作品气盛词壮,高扬政治理想,展示着强烈的个性,诗词风格豪迈激昂,苍劲悲凉,刚健俊爽,既反映时势纷乱、平民流离失所等社会问题,又表达了期盼建功立业,国家统一的美好愿望,这就是被后人尊为典范的建安风骨。
建安时代是五言诗的成熟时期,文人学士多以五言为主要诗体,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个辉煌的时代,不可否认,才华横溢的曹氏父子累积了建安文学的高度。
曹操作为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君王性格,霸气纵横,所谓文如其人,“沉雄俊爽,时露霸气”(沈德潜《古诗源》),早期的作品《嵩里行》和《薤露行》为姊妹篇,乐府诗题,诗人用愤激之语,述说汉末动乱,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白骨横于野,千里无人烟”,看着百姓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诗人忧虑到“断人肠”,表达了深深的悲悼之意。《苦寒行》则是一首征夫诗,曹操率兵亲征时所写,诗的格调悲凉,回荡着一股沉郁之气,当时的操仕途不得意,诗中描写了委曲如肠的弯弯坂道、风雪交加的漫漫征途、食宿无依的茫茫困境......借诗寓意,可见对艰难的军旅生活深感厌倦。
个人还是比较喜欢曹操的四言诗,尤其是《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生苦短,觥筹交错的背后却是诗人内心的忧愁,借酒亦不能消愁,“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渴望吸纳栋梁之才、建功立业的宏图大愿非常明显。此诗言志与抒情结合,似断似续,低回沉郁,多次引用《诗经》中的成句,表达了曹操对贤才的期待和礼遇。读来虽然深沉忧叹,但诗中精神是积极进取的,感情慷慨激昂,给人以鼓舞和力量。还有他的《步出夏门行》和《善哉行》等诗歌,文辞错落有致,简单易懂,精彩自生,偶有善感多愁,但都透露着英气俊健,看似悲戚,却并不是颓废,“其诗豪迈纵横,笼罩一世”,诗人以政治家的气度书写了他的广阔胸襟和远大抱负。
曹丕好文学,虽身居要位,并不废业。著有名作《典论》及诗赋百余篇。《典论》是最早的汉族文艺理论批评专著,“它论述了文学批评的态度、作家的个性与作品的风格、文体的区分、文学的价值等颇为重要的问题。”是汉魏文学史上重要的文献。“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儒家古有“三不朽”之说,其一为"立言"(《左传》)。把文学提高到与传统经典相等的地位,这对文学的兴盛,当然是有意义的。如果说,曹操的诗,是政治家的诗,而曹丕的诗,完全是诗人的作品,并无帝王的刚劲,反而情思婉约,纤巧细腻,以写爱恨愁,相思别为主题。《秋胡行》:“朝与佳人期,日夕殊不来。嘉肴不尝,旨酒停杯。”世间情字最伤,佳人爽约,诗人苦闷,全篇笼罩着浓浓的的失落感。
《燕歌行》和当时流行的五言诗体不大同类,为七言,是今存最早的一首完整的七言诗,笔致委婉,清俊流畅,感情缠绵,景与情的描写巧妙交融。“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深闺寂寞,把一个独守空房的女子思念丈夫的情怀表达的惟妙惟肖。曹丕也有比较潇洒的诗,《善哉性》:“人生如寄,多忧何为?今我不乐,岁月如驰。汤汤川流,中有行舟。随波转薄,有似客游。策我良马,被我轻裘。”军旅虽多艰辛,既然如此,也不必自苦了,人生若寄,先及时行乐好了。既然遗传了父亲基因,也很是洒脱的。
曹植从小聪慧异常,十岁出头,就能诵读《诗经》、《论语》及先秦两汉辞赋。他反应机敏,谈锋健锐,才大思丽,世称绣虎。《南史·谢灵运传》:“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作为山水诗鼻祖,谢灵运为人清狂,恃才傲物,却点赞曹植才高八斗,对其由衷的折服。早年的曹植也深得父亲的赏识和宠爱,欲被立为太子。但他“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三国志·陈思王传》),终未能得立。智商很高,情商不易做领导,是个纯粹的诗人而已。《诗品》以“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来形容他诗歌的艺术风格。“既体现了《诗经》‘哀而不伤’的庄雅,又蕴含着《楚辞》窈窕深邃的奇谲;既继承了汉乐府反映现实的笔力,又保留了《古诗十九首》温丽悲远的情调。曹植的诗又有自己鲜明独特的风格,完成了乐府民歌向文人诗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