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揭批一条谣言,你应该看见过的:“隋炀帝的妻子萧皇后在炀帝死后相继被弑君者宇文化及、河北反王窦建德、突厥颉利可汗霸占,随着唐太宗灭东突厥,又回中原做了唐太宗的昭仪。”
——这是一条彻头彻尾的谣言,在官修正史和民间笔记中均无任何依据,据说源头是清朝的一本小说。
先嫁隋炀帝、后嫁唐太宗的女人确实有,但不是萧皇后,而是我——刀妙琏,字“令范”。
我的墓志铭《秦国故细人刀氏墓志铭并序》已经出土,考虑到很多人不喜欢看文言文,我还是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渤海饶安人,出身士族。西晋末年北方大乱,我的祖先加入衣冠南渡的行列,迁居江南。家祖父(刀哲)出仕南朝梁,官至通直散骑常侍、阳平太守。南朝皇帝走马灯似地变换,家父(刀稜)做的就是陈朝的信义太守了。我自己则是出身于隋朝,隋文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
在古代的女孩子中,我算是幸运的,家庭环境不错,受到良好的教育。我博览图史,能诗善文,在当地有才名。也正因此,我被采选入宫,成为隋炀帝的后宫。大业二年(606年),我获封“才人”。那一年,我虚岁18,第一任丈夫隋炀帝38岁,比我年长20岁,足以做我的父亲。
那时,唐国公李渊家的二郎李世民,我也有所耳闻。但我作为一位成年女性,完全想象不出这个8岁的小屁孩会跟我产生什么联系。
隋炀帝应该是比较欣赏我的,只隔两年就晋封我为“婕妤”。然而,他对我的兴趣并不持久。
【墓志铭原文:讳妙琏,字“令范”,勃海饶安人也……祖哲,梁通直散骑常侍、阳平太守。父稜,陈信义太守。细人……属意图史,留心雅什。谢蕴吟咏,动清风於竹林;左芬才艺,艳高文於淄水。由是以聪颖驰名,声华入选。隋世爰自良家,采承朱邸,泽逾同列,荣冠后庭。大业二年,蒙授才人,以其动谐内则,言合敬仪,四年转授婕妤。】
大业十二年(616年)七月,隋炀帝离开东都洛阳,南巡江都,把我抛弃在洛阳宫。估计也不是主观上故意抛弃,根本已经遗忘了我吧!尽管我名义上仍是隋炀帝的媵妾,但这段缘分已名存实亡。
翌年(617年)五月,唐国公李渊率领儿子李世民起兵晋阳,十一月攻入长安,拥立杨侑为皇帝,遥尊杨广为太上皇。大业十四年(618年)三月,江都之变爆发,隋炀帝驾崩。随后,李渊建立唐朝,改元“武德” 李世民受封为秦王。这一年,他虚岁20,年方弱冠,征战四方,雄心勃勃;我年满30,在古代已属豆腐渣年龄,困居洛阳宫,只求平安熬过乱世。说起来,我们刀家三代人经历四个朝代,可见那段历史时期是何等的动荡不安。
那时候,洛阳宫的主人是王世充。他于唐武德二年(619年)四月称帝,国号“郑”。我这个31岁的“老阿姨”深居洛阳宫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无人问津。不过,对比江都之变时,隋炀帝随驾宫人和隋朝宗室女眷们惨遭宇文化及叛军蹂躏的悲惨遭遇,我“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处境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武德四年(621年),秦王李世民一战灭两王(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海内一统。从此,这个23岁的年轻人走进了我的生活。这个转折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因为我已经33岁了。
【墓志铭原文:武德四年,升荣梁馆,肃奉闺闱,恩深夷等。】
除我之外,武德四年至五年间,另有比秦王年长两岁的韦珪(日后的韦贵妃)、年长三岁的高惠通(封“刀人”)入侍秦府。我和韦珪都是再婚寡妇,高惠通从年龄来看多半也是如此。其中,韦珪与前夫至少育有一个女儿。自然,还属我年纪最大,真是“老大姐”呢!
【高惠通墓志铭节选:武德五年六月五日被选入内,以为刀人。(睹)洛神之词,嗤毖妃之娇态;观鹊巢之泳,慕后妃之令淑;秋风未发,悲兰惠之早;寒霜靡零,嗟桃李之先落。武德九年四月十日寝疾卒于公馆,春秋卅。】
一个是偶然,三个就是必然。我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秦王虽然青睐教养好、读书多、有思想、有才华的女性,但他想要年少的才女、佳丽可谓易如反掌,事实上,在他身边也有秦王妃长孙氏、贵人燕氏(后为“燕德妃”)等符合上述条件的年轻女性,为什么还要“收集”我们这些年长的“妇人”呢?这个疑问,我直到武德八年病逝,也未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