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中期以后,官员之间喜欢借馈赠之名,行贿赂之实,以谋取不正当利益。这种灰色交易犹如躯体内的恶性肿瘤,四处蔓延,异常活跃。权力系统成为利益输送的管道,官家制度在其传导过程中,其刚性的一面也随之层层递减。递减的制度根本无法约束食权者膨胀的欲望,这种自下而上的病原体传导方式,将权力结构层层腐蚀。州县将利益导向道府,道府再导向总督和巡抚,总督和巡抚则导向京城权要们,最后接棒的是皇帝本人。
在官僚机器的运行过程中,这种迎来送往的利益传接成为权力的润滑剂。作为这部机器的主人,乾隆皇帝居然也参与到了这场权与利的博弈当中。皇帝居然也接受朝中大臣们的礼品,送给皇帝的礼品就是“贡品”。皇帝什么稀罕玩意没见过,所以给皇帝办贡是一项劳神劳心的活,各方面都要考虑周全,既要是天下奇珍,又要不流于世俗。
王亶望显然在这方面是高手,所送礼品往往能够博取乾隆的欢心。比如说,他准备送给皇帝一柄价值4000两白银的玉如意,经过一番衡量觉得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孝敬之心,于是又在玉如意上镶嵌大大小小珍珠为饰。四分重的珠子大约值四五千两白银,重五分者则需六七千两,如搞一颗像龙眼果那样重3钱的珠子,至少要掏白银2万两。像王亶望出手如此阔绰,在各省督抚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就算他们有这份孝心,也没有这份财力。
王亶望之所以下这么大本钱办贡,倒不是他比其他官员大方,而是因为他所任的浙江巡抚是天下肥缺,一年朝廷发给他的养廉银就有1万两,又加上他兼管盐政,每年又增加9800两津贴,这些都是制度内的合法收入。如果其他官员也打肿脸充胖子,就是自己一年的俸禄都搭进去也置办不起礼品,更不要说过节要贡,过年要贡,皇上“万寿”(生日)要贡,皇太后“圣寿”(生日)也要贡。
虽然进贡标准不一,但别的督抚大吏乃至京中权贵在这件事上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们也得打肿脸充胖子,想尽一切办法紧跟而上,进贡成了当时各级官员争宠卖乖的必备手段。其实进贡之风并不是始于王亶望,当时的大学士、云贵总督李侍尧曾经一次性进贡品九十余种。当时有人将乾隆朝进贡成风的罪责推到李侍尧的身上,认定李侍尧“善纳贡献,物皆精巧,是以天下封疆大吏从风而靡”。
其实将吏治腐败的责任一股脑推给某个腐败官员是没有道理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因为皇帝好这一口,下面的官员才会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