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论及眼界的偏失,归根结底就跟人性有关。不单是中国的老百姓们,西方的所谓“理性公民”也一样,否则古斯塔夫·勒庞所描绘的“乌合之众”,就无从谈起。
具体的来说,人的眼界和性格常常出现七种“偏失”:
1.察誉有偏颇之缪--相信别人舆论甚于自己的见闻,又加上爱憎之情,就易出现先入为主的看法,还深信不疑。一个人的赞誉要通过上、中、下三层判断。如果这人忠实,则上层提拔他,中层认可他,下层推举他。如果不是这样,定会有人诋毁他。当然,也存在结党营私获得一致好评;特例不群,保持中立获得坏评的。所以,假有奇才,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发现的了。
2.接物有爱恶之惑--为什么有时候亲恶嫌善?因为恶人虽恶,但总有可称道之点,如果这点正好顺达自己了的长处,不知不觉中产生好感,忘记了他的坏处。善人虽善,但也有缺点,如果这个缺点正好掩抑了自己的长处,或者因其长处而己短,潜意识中就会厌恶他,忘了他的善处。这就是被爱恶之情所惑。
3.度心有大小之误--志大方能担重任,心细才能少干后悔事。像周文王“小心翼翼,不大声以色”,不张扬外表来提高自己(前提是当王了,这方式才有效)。心小志大,圣贤之伦;心大志大,豪杰之隽;心大志小,傲荡之类;心小志小,拘懦之人。一般人看人,易轻视细心谨慎,而过分赞赏志向远大。
4.品质有早晚之疑--智力早熟者悟性易发掘而反映迅速,大器晚成者见识独特而舒缓稳迟。成年后的品质可追溯到童年,文采华丽来源于词汇丰富,能言善辩始于伶牙俐齿,仁爱之举出于慈善体恤,大方济人发于慷慨好施,谨慎起于畏惧,清正廉洁起于不乱拿别人东西。
5.变类有同体之嫌--人有自我展现,获得认可的欲望。能够认可自己才能的,莫过于同类型的人。因此,偏材之人和同类型的人友爱赞誉,相反类型的憎恶诋毁,不同也不反的类型,不予关注。究其本质,是为了证明自己正确,对方错误而已。
和同一类型人交往,开始互相赞誉。等到二人名声旗鼓相当时,很少有人愿甘居人下。因此,性情相同而才能悬殊的人,能相互援助依赖;性情相同而才能势均力敌的人,则相互竞争。
6.论材有申压之诡--人所处情势有两种:伸张,富贵而通达;压抑,贫贱而困窘。材质大致相同的人,如果得到他人的赞助,就会得到充分发挥并获得成功;相反,因世俗的私心偏见而受到压抑的,就会稍逊一筹。普通人的观察,只以成败论才能,忽略情势申压的因素。
7.观奇有二尤之失--“尤妙”之人,精华内含,不粉饰外在姿态;“尤虚”之人,豪言状语,风姿瑰奇,内在则相反。如急于猎奇才,就做不到用精深的眼光来探测性情内部,明晰真“尤”。或以貌取人,或把直率当浮夸,或将精巧的伪装误认为真实。一般人重视的自己在乎的才能,而忽略了人才自身独特的优势。
由于这七种偏失,在历史上被“黑白错认”的官员恒河沙数。为官廉洁,任人唯贤,死后家无余财的郑当时,因为“常趋和承意,不敢甚引当否”,被百姓误解为“首鼠两端”的小人;“廉平乡正,治民异等”的尹翁归,却因引义慷慨、克己奉公,被乡里骂作暗置私产,抠门小气,更被普通商户诋毁为“威福由己,蠹政害民”;孔奋遭王莽之乱,与老母和幼弟到河西地区躲避兵乱。东汉建武五年,任河西大将军窦融官署议曹掾,宁姑臧长。任职四年,虽在富庶地区为官,财产却无所增,竟为时人所笑;“雅亮公正,在官清恪”的毛玠,被人贬驳为“外君子而内小人”;被明帝誉为“枢机大臣,王室之佐”的司马芝,一心为民请命,只因为奸官邓飏的几句造谣,便被全城大多数的百姓当作“柔性成奸,城府极深”;最悲惨的是袁公崇焕,忠心报国,歃血边关,却落得个被京畿百姓人人分食,死无全尸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