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agershare:老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徐静蕾又在给自己放长假。当我们想要就冷冻卵子的话题约她专访,发现最困难之处完全不在于“涉及隐私”,而是——你很难找到她在北京的时间。
美国、台湾、日本……她随性地四处飞行。公司的宣传总监说,她的时间表很“不确定”。最后,我们约在了6月初的香港。那一天徐静蕾早晨从台北飞抵,晚上又从香港飞离。接着她就要去日本玩耍,随身带着漂亮布料、迷你缝纫机——最近她狂热爱上了制作手工包,走到哪里做到哪里。
当她穿过香港中环的人来人往出现在本刊记者面前时,没有化妆,很自然也很自信。简单的牛仔衬衣、白色帆布鞋,全身最亮眼的配饰就是肩头那款自制手工包,淡雅的花布上描着隐约的金线,“我已经做了90多个,准备要做365个”。
这是属于她的“慢”时间。她自导自演的电影《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在2015年情人节档8天拿下2.87亿票房,然后她就开始休假,至于会休多久,很难预计。可以参考的是,她结束上一部作品《亲密敌人》后,给整个公司放假了两年,以至于老爸和王朔都开始催促她复工,看不得她沦为“无所事事的妇女”。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是那种“什么也不想”、“盲目胡来”的人。相反,“我把能想到的想好了,安排好了,然后就可以想干吗干吗了,这样才会更没有束缚更自由。”
选择冷冻卵子也是一样,虽然并不想要孩子,但未雨绸缪才能更无后顾之忧。“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一件事情,我可以选择不做,但一定要有去做的能力。”
没有客套的寒暄,她直接开启了冻卵话题:“我先不管你问什么,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对自己不放心”-对话徐静蕾:做好准备,才能更自由
Vista: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冷冻卵子这项技术的?
徐静蕾:五年以前我就听说这事了,也许更早,不太记得了。
Vista:为什么想做冷冻卵子?
徐静蕾:我觉得这是全世界唯一的后悔药——别的任何事情其实你都后悔不了,但这个(冷冻卵子)是你提前可以准备好的。
一个车没买,一个电影没看……都可以弥补。只有(卵子)这个东西是受年龄限制的,到了一个年龄想要也没有了。我都觉得自己做得有一点晚,因为做得越早,可存的越多,医生说女人38岁到42岁之间排卵量通常会直线下降。
Vista:冻卵之前,你有没有做什么准备?
徐静蕾:没有,我就是因为放假,然后突然想起这事儿来了,觉得那要不然问一下吧,至少打听一下要不要做啊。我一咨询,觉得都挺好,然后就做了。
我那个医生是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娇小的女人,看见她马上想到了《实习医生格蕾》那个美剧,哈哈哈哈。到了先咨询,然后讲解一下冷冻的原理,再然后检查身体,验血验尿做B超,决定生育能力挺重要的一个指标是AMH值,好像是叫卵巢激素值,然后就根据我的情况开始做吃药、打针、手术时间的方案。
Vista:冻卵之后,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徐静蕾:就觉得以后可以不想这件事了,万一想要孩子随时可以要。有的人说冻完了就特别想要把孩子赶快生出来,我倒没有这种感觉。目前还是没有想要孩子的打算,至少这几年不会吧。
Vista:你一直说,自己挺坚定地不想要孩子,这是因为什么?
徐静蕾:觉得责任有点不是一般的大吧。另外,我目前还不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很多人说小孩会给你带来很多快乐,我觉得我已经挺快乐的了,不觉得需要另外一件事再带给我什么更大的快乐,现在这样几乎完美,已经特别好了。
Vista:孩子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徐静蕾:有些朋友老说还是应该要个孩子,我就问生了孩子的朋友,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要生孩子?听了所有的理由,都不觉得哪一个是打动我的。唯一有一点点打动我的,是一个加拿大的好朋友说的。当她推着孩子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她看这个世界的眼光变成了小孩的角度,好像不只是她自己在看,然后世界就变全新了。
这听起来还挺吸引人的。你看我现在挺高兴是吧?到处玩,有时候干点工作。身边有一堆朋友,男朋友也很好,都挺好的,独处都觉得很有意思。大概二十六七岁以后,我就很少很少会觉得无聊。我是很能自己找新鲜有趣的事情的那种人,做个包也高兴好久好久。
可是呢,我想万一有一天看什么都觉得没意思,工作也够了,什么也玩够了,全世界就这么点地方,这种跑来跑去的生活也够了,会不会想有一个孩子让你用另外一双眼睛去看世界呢?
这个想法还不足以让我现在就要有个孩子,但是我觉得未来有一天这可能是我会想要孩子的一个理由。当然做冻卵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Vista:有些人不鼓励冷冻卵子,是觉得女人年纪太大了要孩子不合适,在有限的生命里陪伴孩子的时间太短了。
徐静蕾:按现在人的寿命来说,四十来岁要孩子,不出意外的话,也能陪孩子三四十年。每个人都可以对人生有不同的选择,不能你说是这么想的,就不允许别人那么想吧。反过来人们还说:有些人那么早要孩子,自己都不成熟,怎么把孩子教育好?也是一种不负责任呢。这东西没有对不对吧,都是个人选择。
Vista:做冻卵之前有征求父母的意见吗?
徐静蕾:要不要孩子,他们无所谓吧,结不结婚也无所谓。我家人这方面其实都挺奇葩的,在我认识的人里面,我爸妈这样的父母几乎没有。
我妈偶尔说过一两次,大意是:你如果没有孩子,老了以后会孤单。可是有孩子就不会孤单了吗?其实人只要内心世界充实,就不容易觉得孤单吧。我做之前没有征求他们意见,因为他们肯定是没意见,后来告诉他们了,他们也觉得挺好。
我侄子侄女生出来的时候,我倒是觉得特别神奇,真的是大变活人的感觉。
Vista:你跟侄子侄女玩得多吗?
徐静蕾:我大概能跟他们玩儿两三分钟吧,五分钟十分钟可能也还可以,但时间再长,我就不知道跟他们说什么了……然后基本就拿一个iPad给他们,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或者把电视摇控器给他们。后来我还说这带孩子多容易啊,你就看着他们看电视,他们说哪有你这么带孩子的。
其实我也不确定我会不会教育小孩。
Vista:暂时不要孩子是你和男朋友的共识吗?
徐静蕾:我们简单聊过,基本上他跟我态度是差不多的。我们都不认为人一定要传宗接代或者是一定要有自己的小孩,也不觉得有了孩子更幸福,没孩子就不幸福,也都不反对未来也许会要小孩。到时候再说,这是基本的共识。我们的想法和步调还是很一致的。
Vista:既然不想要孩子,那为什么要冻卵?
徐静蕾:真的就是给自己存一个选择,因为我觉得人最怕的事情就是没有选择。我25岁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这么想的,到30岁就变了,35岁又不一样了,我对自己不是特别放心,因为想法一直在变,谁知道再过五年是不是又特想要小孩儿了呢,真说不好。基本的安全感的东西我是会尽量都想到的。
Vista:所以你一方面是个很随性的人,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有规划的人?
徐静蕾:就是因为把特别基本的事情都规划好,然后才能随性。我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想的人,也不是特别盲目胡来的那种人。我把能想到的想好了,安排好了,然后就可以想干吗干吗了,其实这样才会更没有束缚更自由。
Vista:那你对婚姻的态度是怎样的?
徐静蕾:我是婚姻无所谓主义,结婚不结婚,只要高兴,我都支持,我都觉得是好事。无论什么形式其实都是为了让你开心而存在的吧,就是让你有幸福感。如果你觉得离婚更幸福,那不也是好事吗,对不对?
我当然不是不婚主义者,有一天还是有可能会结婚的,但不是为了感情稳固要结婚。也许是因为老办签证特麻烦,因为我是异地恋;或者比如万一万一有一天想要孩子,孩子的户口上学什么的不结婚会比较麻烦。但不会是为了使我们俩感情更好而去结婚。
Vista:冻卵之后,有跟朋友们分享吗?
徐静蕾:会,经常跟朋友介绍。很多朋友跟我差不多大,有些比我小一点。单身的我觉得应该存一下,万一今后找一个老公,人家就想要孩子怎么办,毕竟(生育)还是受年龄限制的,到一定年龄就肯定不可能有了,为什么不现在存起来,将来给自己多一种选择?只要经济条件允许,就算有了小孩,也可以存一下,它又不伤身体,因为谁也不知道将来你会不会忽然又想要一个。
大部分人都是挺感兴趣的。我一个朋友刚刚从旧金山回来,也是我建议她去做的,她44岁了,做得还挺成功的。不过有的人没有被我说服,那也无所谓,我觉得这是好的事情,我想要把好事情分享给朋友,去不去那是她们的自由,不过我会经常提醒她们,有时候她们觉得我挺啰嗦的。
Vista:你觉得冻卵对于女性来说,意义在哪里?
徐静蕾:我觉得是多一个选择权吧。生育能力本来就是女性的一个特殊权利,女人是可以生育小孩的母体,这是女性特别的地方。在新的时代,我们可以用新的、安全的技术帮助女性善用这个权利。
Vista:这其实是一件挺私密的事,为什么会愿意与公众分享?
徐静蕾:本来这种话题是有点隐私的,后来我想了想,觉得可以说说。因为这种技术的存在,可能对女人本身超越生理局限有帮忙,对家庭的幸福也有益,对身体也没有不好的影响,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做呢?至少我把我的感想和这方面的经历告诉大家,至于要不要做,还是各位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