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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幕组成员朝颜:我在等着天气变暖

Managershare:再见,字幕组。再见。

自从进入冬季,朝颜就没有再接新的任务。“天气冷了,活动不便,就没做字幕了。”他在QQ里告诉《博客天下》。

24岁的朝颜是网络上一家名为“诸神”的字幕组的成员之一。因为渐冻人症,他的两只胳膊已经无法抬起,仅余手指尚能活动,可以勉强在电脑上打字。

一个多月前他满怀成就感地在论坛上发布自己主持的日本动漫“全职猎人”系列最后一部影视作品的中文字幕时,还没有意识到冷下来的不只是天气,还有整个互联网字幕组的生存环境。

2014年11月22日,国内两家主要提供海外影视剧中文字幕下载的知名网络平台人人影视(中国地区)和射手网先后宣布关停。同一天,成立13年之久的老牌字幕组TLF也在微博上表示暂停更新。TLF是The Last Fantasy的缩写,意为“最后的白日梦”,他们成立之初或许就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字幕组在国内主要指的是为海外电影、电视剧、纪录片、动漫、综艺节目、公开课等网络视频以及游戏制作中文字幕并提供免费下载服务的民间团体。2006年,美国《纽约时报》在一篇报道中称他们为“打破文化屏蔽的人”。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美剧、英剧、日剧、韩剧等,才在国内得到广泛的传播和普及。但由于翻译的大多都是非授权作品,他们也常常游离在法律的边缘。

对字幕组可能面临的寒冬,朝颜没有感到特别伤感:“可能迟早字幕组会消失吧。”他所在的字幕组工作群里有人聊过这个事情,但大家并没有停止手头的工作。除了一些自主选定的剧目,诸神字幕组跟拥有作品版权的视频网站也有合作。

2014年11月24日,针对一些字幕组网站被关停的新闻,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严锋发了一条微博:“历史上,有四次翻译活动,对中国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一是古代以玄奘、鸠摩罗什等为代表的佛经翻译。二是近代以严复、林纾为代表的对西方文化的翻译。三是‘文革’后以三联、上海译文等出版社为代表的对西方现代人文社科著作的系统翻译。四是新世纪草根字幕组自发组织的对海量影视和网络学习材料的翻译。”

严锋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引领了一次话题风潮。该微博发出后,下面的评论数量很快破千,转发次数超过3万。有网友认为他高估了字幕组存在的意义,严锋不以为然。

“我主要是从文化传播的角度来看的。”正在澳大利亚访问的严锋在回复《博客天下》的邮件中写道,“就中国而言,整个现代化的过程都与翻译活动分不开。从前这些工作是由少数文化精英和专业人士来进行。到了今天,出现了大规模的自组织‘野生’翻译活动,凭借网络新媒体,在翻译的数量、多样性和传播的广度方面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所以把字幕组与他们的前辈相提并论,并不过分。”

透过字幕组的兴盛,严锋注意到了它背后那条推动中国与世界接轨的“翻译活动”曲线。“在历史上,翻译对推动文化发展及变革起到的作用非常强大,比如西方的文艺复兴,就是随着古希腊罗马的典籍被翻译成欧洲各民族语言而发动的。”严锋说。

换个角度看,中国对西方文化的翻译之路,也是世界通往中国之路。这条路的修筑者曾经有玄奘、鸠摩罗什、利玛窦、徐光启、严复等翻译大家,现在则迎来了一个新的群体——字幕组。

诸神样本

3年前,朝颜还是淮海工学院日语系的一名大二学生。他的真名叫周琳,是学校以及媒体上的励志典范。从小就肌无力的他,靠伏在父亲的背上一路从小学辗转到大学。是年暑假,出于对日语和动漫的热爱,他在网上找到了专注于中日字幕翻译的诸神字幕组,并顺利通过考核。

他最初为自己取的名字叫意涵,后来改成朝颜。“在日语中它是牵牛花的意思,但是我更喜欢把它理解成‘早上的笑颜’。不管昨天多么痛苦多么难过,都微笑着面对崭新的一天。”他这样解释自己的网名。

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渐冻人症患者。这个秘密他隐藏了3年。直到两个多月前一场旨在救助渐冻人的冰桶挑战活动延烧至中国时,朝颜的一名大学同学才通过私信将他的病情透露给诸神字幕组官微。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组里其他几个人时,他们都突然说不出话来了。”诸神字幕组现任组长玉米向《博客天下》转述他们当时的感受。之后字幕组征得朝颜同意,发起了一场最高不超过29元(取自诸神的成立日)的小额募捐。

玉米和朝颜同龄,比朝颜早几个月进入的字幕组,“初衷是想学日语”。进组那年她一样也还在念大二,专业是英语。2011年9月,玉米开始担任字幕组负责人,现在的她是一家门户网站的编辑。

在诸神字幕组里,身份是一个被忽略的元素。很多人都是在进组很久后,互相问及或是线下聚会遇到,才彼此知道对方的职业。他们中超过一半是在校学生,剩下的遍布各个行业。几个月前,一名刚毕业的日本高中生也加入了他们。 

自玉米担任负责人后,字幕组成员的数量一直处于增长状态。有时候活儿少,她会通过提高测试标准来控制成员增长速度。目前,诸神的正式组员超过100人,还有二三十名通过测试但暂时还没有接到任务的新人。“每天都有人报名入组,我们的测试通过率大概是十分之一。”玉米说。 

在诸神字幕组内部,按照不同的翻译任务会分成不同的小组,每个小组又细分成翻译、校对、时间轴、压制等不同的工种。由于同时做中日双语字幕,诸神比一般字幕组多了日语台词听写的环节。一般情况下,“听写”和“翻译”往往会配备2人,其他工种则由1人承担。整个流程由各小组负责人把控,如果抢时间的话,会在此基础上再增加人手。不过他们往往更看重质量而非速度。 

朝颜刚入组时,就曾做过听写和翻译,后来担任起了“全职猎人”小组负责人。 

在诸神,一部25分钟的动漫作品,从拿到片源到完成字幕翻译和压制,大概需要八到九个小时。他们有一个在日本工作的中国人专门负责录制片源,通常情况下,一些日本热播的动漫剧集当天就能被刻录,然后传到国内。 

诸神是中国诸多字幕组中的一个样本。它的字幕发布速度不是最快的,但也不慢。与拥有上千名成员的人人影视相比,它的规模也只能算是中等。目前很难统计国内究竟有多少个活跃的字幕组,它们时常在诞生,也时常在解散。 

自由、开放、免费,是它们的总体特征,一些网友也因此称字幕组成员为“伟大的共享主义战士”。但也不乏一些字幕组迫于运营压力,通过贴片广告、接受外界捐助、商业合作或贩卖存满影视剧的硬盘来解决资金问题或进行营利。更有字幕组在形成一定品牌后,开始谋划向商业转型。 

撇开字幕组基因中的灰色成分,它们所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世界影视文化及娱乐产业的推介者。由于它们的存在,国内网民可以直接跨越语言障碍,也无需等待国内引进版权,便可以第一时间领略世界名校的公开课,以及与海外观众一起追看当地最新的电视剧、纪录片、综艺节目等。2006年,美国福克斯电视台就曾收到一封中国网友因为追剧而发出的抗议信:“我们,全球最庞大的网民群体和《越狱》最活跃、最忠实的观众,当得知14集要安排在明年1月下旬播出时,我们感到无比绝望和愤怒,强烈要求福克斯修改自己的计划……” 

在国外生活多年的严锋自称也是字幕组的受惠者,“我本人应该说英语够好了,但影视作品依然不能完全听懂,对字幕仍然有依赖”。他认为字幕组的最大意义,是让广大受众第一次真正拥有了对观看和阅读的选择权。 

“之前的图书翻译,质量很高,数量很大,但话语权掌握在翻译精英和出版机构等的手里,整个导向由他们决定。”严锋说,“字幕组是真正为大众服务的,他们以自组织的形式,把翻译工作提到全新的数量级,基本涵盖电影、电视剧、纪录片、科教片、网络视频,更扩展到在线教育和网络学习这些更具有精英色彩的新媒体教育领域。每个人都可以按需取舍,这是前所未有的。”

大量欧美经典剧集的涌入,一定程度上也提升了国内观众的观赏水平。得知一些字幕网站被关停后,有网友在微博上感叹:“这是在逼我们去看手撕鬼子剧啊。”

野蛮生长

字幕组自它诞生的那一刻起,似乎都带着原罪。

不管网友如何感激、同情,也不管严锋如何归纳、罗列它存在的意义,都无法解决它的合法性问题。翻译的作品没有授权,是字幕组的硬伤。

人人影视在最初的关停声明里即称是“受到版权压力”,后有知情者透露主要是遭遇“内容审查”。射手网没有公布具体关闭原因,其创始人沈晟仅在一篇名为《断·舍·离》的公告中含蓄地表示:“需要射手网的时代已经走开了。”

“这次出台的政策,让他们哀声一片。”网友狮子向《博客天下》形容她所观察到的各字幕组的反应。除了字幕工作者,感到“受伤”的还有大批习惯从各字幕组网站下载免费字幕的网友,他们此起彼伏的唏嘘声为字幕组的命运转衰营造出了一种悲情氛围。

微博上流传的广电总局引进境外剧的新政策显示,用于互联网等信息网络传播的境外影视剧,必须依法取得《电影片公映许可证》或《电视剧发行许可证》,整季内容必须先审再播,未取得许可证的境外影视剧一律不得上网播放。

现实中,狮子是一名同声传译,也是一家字幕组的前组长。她刻意隐瞒自己曾经所在的字幕组的名字,以免给它带来麻烦。“我支持字幕工作走向正规。”狮子说。

她曾在字幕组工作了两年,翻译的都是当时比较流行的影视作品,其中包括像《24小时》、《斯巴达克斯》这样的知名美剧,正是后者让她觉得管制是有必要的,“这在美国是付费电视台的节目,充满了暴力、血腥与色情”。

前字幕组成员伊奇告诉《博客天下》,网络上的字幕组有两种,一种是仅仅制作字幕,然后发布在射手网一类的网站上;还有一种是将自己制作的字幕内嵌到视频里面,与视频一起发放——此次关停的人人影视便属于这种类型。

“我和无数网友一样都感谢字幕组为我们带来免费的精神食粮,但是换一个角度,如果我是美剧或者动画的制作方,我辛苦拍摄和制作的节目被地球另一端一些不知名的人免费地发放了,我的心里应该也挺不好受的。”伊奇说。

在狮子的记忆里,字幕组大约是从2001年随着宽带在国内的普及开始兴起——她曾经所在的字幕组就是在那一年发起的。也就是在这一年,已经建站一年多但定位还不是很清晰的射手网开始提供字幕免费下载服务。人人影视字幕组则成立于两年之后。

人人字幕组诞生时,恰逢一款名为BitTorrent(简称BT)的能够提供快速网络下载服务的软件在国内流行,于是各种提供BT下载的论坛也跟着风行一时,它们成了字幕组的资源发放平台之一。据台湾师范大学大众传播研究所所长胡绮珍调查统计,截至2009年7月,当时专事BT下载搜索服务的BT@China联盟共连结了74个BT论坛,“通常一个BT论坛有一个至几个不等的字幕组”。

5年过去,BT@China联盟已经成为历史,一些字幕组开始形成自己的品牌。有网友总结了这样一副字幕组地图:看美剧,人人、伊甸园、风软的字幕首屈一指;赏英剧,破烂熊的字幕可以信任;观日剧和动漫,日菁和诸神的字幕不能错过;观摩公开课,TLF(吐鲁番)的字幕可帮你扫清障碍;BBC的纪录片有夏末秋字幕,NHK纪录片要配道兰字幕;冷门的小语种,深影字幕组当仁不让。 

如今,随着字幕组数量的增多,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一些字幕组为了抢首发,不惜日夜守候、劳作。另外,字幕组内部也常生罅隙,成员出走另立门户并不少见。TLF字幕组就曾发生过这样的情况。2008年3月,TLF下设的“half-cd组”组长因创始人拒绝将字幕组彻底商业化愤而出走,组建了新论坛,并且带走了所有的组员和众多高级会员。 

据玉米观察,国外也一样有字幕组存在,但不像中国这么多。“归根到底是国内贫瘠的文化市场,让观众产生了对国外优秀影视作品的需求。”她认为,字幕组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特别是在动漫这块儿,国内已经有多家视频网站引进动漫版权,以后在线视频会成为主流。 

“在这样的背景下,字幕组自然消亡是最好的结果。”玉米说。

“精神故乡”

字幕组在互联网时代兴盛的背后,是中国观众对海外影视文化作品的向往与追逐。这与上世纪80年代刚刚改革开放时国人对西方出版物的饥渴如出一辙。

广东工业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翻译家林青华在自己的微博上转发了严锋提出的关于中国历史上四次翻译高潮的观点,他觉得严锋的说法非常有新意,但并不认为“以盗版为主的这样一种字幕组的翻译能够成为和担当一次独立的高潮”。

“或许可以作为‘文革’后翻译高潮的一部分。”林青华向《博客天下》谈论他的看法,“这两次大规模翻译之间相隔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两者是衔接和互相补充的。” 

“文革”后的上世纪80年代被认为是西方译著在中国的一个黄金时代。一是走出“文革”禁锢的中国人突然释放了巨大的阅读需求;二是当时中国尚未加入《国际版权公约》,所以基本不用考虑版权问题,只要翻译完了就可以直接出版——这与现在字幕组的做法几近相同。 

林青华是当时西方译著风行的见证者。“听说哪部名著重印了,要彻夜在书店外排队的。一开始是我们熟悉的一些名著重新再版了,后来一些我们不太熟悉的名著也不断得到介绍,形成了一个出版高潮。” 

对此严锋也不陌生。他记得1978年5月1日是“文革”后第一次公开发售西方翻译小说,有《悲惨世界》、《幻灭》、《一千零一夜》、《契诃夫小说选》等寥寥几种,每人限购5本。为了抢购,当时还在读初中的严锋,在前一天下午4点就跑到新华书店去排长队。 

“在队伍中,我看到了几乎所有认识的亲戚朋友。第二天上午11点钟买到,回家后如饥似渴阅读,感觉就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严锋回忆,“这种新鲜的感觉,几十年后只有通宵看《24小时》这样的美剧能与之相比。” 

在林青华印象中,80年代的西方译著多以丛书的形式推出,动辄就是数十本。当时影响比较大的丛书有商务印书馆策划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四川人民出版社推出的“走向未来丛书”、三联书店出版的“现代西方学术文库”和“新知文库”等。 

如今担任中纪委书记的王岐山曾做过“走向未来丛书”的编委,这套书先后推出了《西方社会结构的演变》、《弗洛伊德著作选》、《日本为什么成功》、《马克斯·韦伯》等西方译著,被认为教会了一代中国人如何思考。 

“现代西方学术文库”和“新知文库”的幕后推手是甘阳。1985年,刚刚北大哲学系硕士毕业的甘阳怀着把西方世界最重要的学术文化成果大规模引进中国的构想,与刘小枫、李银河、陈平原、陈嘉映、周国平、徐友渔等人成立了“文化:中国与世界”编委会。编委会最初的计划是做杂志,后来改成了翻译西方学术名著。他们编译的很多作品都成了畅销书,其中仅萨特的《存在与虚无》一本就卖了10万册。 

几乎是一夜之间,人们认识了弗洛伊德、萨特、尼采、韦伯、博尔赫斯、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知道了存在主义、格式塔、荒诞、熵、新三论……一个被禁欲太久的国度重新回到琳琅满目的世界时,恨不得一口把世界吞掉。 

这种对外国读物的翻译风潮一直持续到90年代初。1992年10月,随着中国加入《世界版权公约》,中国对西方译著的引进速度才慢了下来。当时在花城出版社担任编辑的林青华,参与策划了一套“20世纪外国文学精粹丛书”,这套书原定40本,最后只出了18本,因为再出就需要购买国际版权了。 

“直到现在一些出版界以及媒体的朋友,都还认为那套书在国内出版界是比较令人眼前一亮的出法。”林青华说,“别的图书都是出大部头,只有那套书是小册子,且都是第一次译介到国内的作家,他们中有三四位后来还获得了诺贝尔奖,像帕斯、奈保尔等。” 

林青华认为80年代的图书翻译跟现在的字幕组翻译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那时的翻译是体制内的翻译,而字幕组的翻译完全是自发性质的,“很大程度上让我们社会的需求、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纳入了翻译的范畴”。 

这是两次对国人的精神世界带来了强大冲击和影响的翻译风潮,它们有诸多不同,但也有相似的地方,即字幕组的翻译跟80年代的翻译有着几近相同的基因——都规避了版权。 

大众的时代兴起了

从事翻译工作多年的鲁迅曾自喻为盗火者。“但我从别国里窃得火来,本意却在煮自己的肉的,以为倘能味道较好,庶几在咬嚼者那一面也得到较多的好处,我也不枉费了身躯。”他在《“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一文里写道。 

“盗火者”这种形容基本适用于大多数翻译者,尤其是早期像玄奘、徐光启、严复等带着填补某领域空白的使命去盗他国思想、学术、科技、宗教、文学等火种的先驱型人物。 

只是随着现代社会的迅速推进,国与国之间文明的鸿沟不断得到填补,翻译家身上不再像早期那样具备强烈的“拓荒者”色彩,于是工作中的“盗火”属性越来越弱,身份也越来越不彰。这是为什么现在很难出翻译大家的原因之一。 

另外,翻译门槛的降低,也使得翻译者的含金量大打折扣。目前按照国家制定的翻译稿酬标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很难靠稿费养活自己。而在几十年前,翻译家傅雷却能凭借每天不超过一千字的翻译进度,养活一个全职太太、保姆,顺便还培养出一个世界钢琴大师。 

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传统翻译家的集体衰弱和式微。林青华曾在微博上选摘了《南方人物周刊》记者吴琦对现在翻译者的一段采访感受:“在约访译者们时,他们表现得像是突然被人在大街上叫住,或是从书房里被揪出来。他们似乎适应了‘隐形’。然而,翻译这种精雕细刻慢慢做的活儿,不静下心,做不了;不喜欢,做不了;没有学识,做不了;不吃苦耐劳,做不了。” 

近年专注日本文学翻译的他对这段话有很深的体会。“我翻译1000字和讲一节课的报酬是一样的。一门课我可以讲10年,那1000字却永远是新的。但我为什么还要去翻译?主要是喜欢。”林青华说。 

他还特意提到两个月前去世的青年翻译家孙仲旭,他们两人曾有一面之缘。“他比我年轻10岁,抑郁症自杀了……其实做翻译是一个小众的事情,只有不多的人在做。另一方面,做得好的人压力很大,因为做得好,出版社不断请他做,压力越来越大……” 

林青华仍旧停留在中国传统的匠人式的翻译上,注重作品的优美和隽永。相对而言,互联网上活跃的字幕组完全没有传统翻译者面临的困境,他们野蛮生长,一不为钱,二不为名。他们的翻译也更倾向于快餐式的,通常追求的是速度、数量和一次性。 

有时候,为了使字幕更有趣味,一些字幕小组还会不时使用一些网络用语,或是镶嵌一句冷幽默。于是便有了网上流传的“神翻译”或“奇葩翻译”。这在传统的翻译界基本是不可能出现的。 

“一开始的玄奘、鸠摩罗什是神级超人圣徒,后来严复、林纾是大师群体,再后是以出版社为主体的丛书系列。现在,文化传播已不再依赖精英,呈现网络自组织形式,数量、速度、覆盖度有翻天覆地发展。”严锋说。 

他认为,这预示着“大家的时代结束了,大众的时代兴起了”。而大众并不代表劣质和粗糙,而是意味着“更多合作,更多自由,更多选择,更多成长的空间”。 

其实字幕组的发展一直充满了各种波折。在严锋印象中,人人影视、伊甸园等字幕网站都曾暂停更新过多次。“网络的大趋势是自组织、自生长、自进化,而且网络本身是非中心化的,不断会涌现新的生存空间和样式。就个体而言,这些民间自发的活动很难彻底禁止。” 

虽然宣布关停但仍未停止字幕更新的人人影视验证了他的这一说法。最近几天,有网友通过其他途径下载了他们发布的美剧《破产姐妹》最新一集的字幕。视频的结尾,字幕制作者打上了这样一句话:“我们没有失业,也不用担心找不到我们。各位放心,我们很好。” 

朝颜说他也很好,他在等着天气变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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