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硅和代码时代纪念一位工匠
我的祖父是一位实干家。还不到二十岁时,他就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区操控过一艘航空母舰﹐随后他又在朝鲜战争期间担任飞机工程师。经历了几十年的时光和辛劳后﹐他向我们展示了他最喜欢的战时照片——一架飞机在航空母舰降落时坠毁﹐差点就掉下甲板。他帮忙给飞机灭火了。
离开朝鲜之后,他成为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首席设备工程师,在冷战顶峰期间维护机密的核研究设施。后来他辞去政府工作﹐去了IBM上班,监督他们在南圣何塞的大厂房建设。 前阵子整个厂房大院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劳氏(美国零售公司)和一个停车场。
世事如此。
爷爷一生都在制造和维修,所以他知道很多关于熵的东西――保证一切最终会失效的热力学第二定律。晚上太阳下山后﹐熵就破坏他在白天所建造的。不多﹐每次一点点。
可是爷爷比熵更有效率――他从未停止过修理,改善,和建造。他一生所建造的东西比我知道的其他任何人所做的都要多。
离开IBM后,他凑足了钱,在俄勒冈州的鲍尔巴特买了一个养牛场。那是一段艰辛的生活,每天极度辛劳并不懈的工作。每个季节都是一场身体上,心理上和经济上的挣扎。在俄勒冈东部高海拔的沙漠中种植干草和养牛极不容易。
七十年代中期畜牧市场崩溃以后,爷爷跪在田地间,向神呼求一种方式,以挽救牧场并养家糊口。他们通过纯粹的意志力量度过了难关――这个意志让他经历了大萧条和两次战争。他相信汗水﹐勇气和魄力﹐拒绝向熵屈服。
在牧场上,新的蚕食老的。爷爷的农场旁边就是普莱恩维尔(Prineville),连接着 Facebook 的新数据中心的电源线穿过了他的土地。我母亲回想在巨型输电塔底下玩过捉迷藏。总有一天这些巨型输电塔会启动未来――没有别的﹐只是硅和代码的世界。
对他来说﹐互联网的到来有点太晚了。那时候﹐他以自己的方式﹐不为冠冕堂皇的技术想法所动。他对我哥哥的建筑工程课程的兴趣总是超过我的计算机科学教育。我明白﹐爷爷钟爱有形的东西﹐比如木纹的手感﹐一个扳手的分量﹐夏日阳光烘烤干草的香味。
我一直对祖父所能做的心存敬畏。在我成长过程中,当需要修理一个水龙头时﹐或我们需要安装灯具时,都是由我的祖父来做。他每次过来都会带来他的工具箱。我记得我迷上了他的工作间,奇怪的大带锯和放置木工工具的抽屉。
祖父粗犷的像他工作中用到的工具和木材。他会表现的严厉和粗暴。当我还是孩子时,他的言行举止让我不止一次流泪。当我意外地干扰到他的工作,他会咕哝着说:“滚开”。他没有被我的出现冒犯, 他只是需要避开我去把事情完成。完成工作是第一位的。所有的智力付出都是寻找最有效的方式来完成任务。我花了多年时间才明白﹐一直以来的轻微情绪伤害是可以接受的。
但他用自己的方式悄悄表达亲近。他从来不说表扬的话,但你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到。我记得当我成为鹰级童子军时﹐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像之前他那么多年的一样。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祖父以我为傲。
我们有所不同――我是身材瘦长的男孩,鼻子总是深深埋在互联网里﹔他沉默坚定,双手总是在他热爱的领域干活。但我的每一个细节都令人想起祖父的风格。
我最近发现一些我和哥哥在十几岁时写的信,感谢祖父给了我们一些钱上大学。他在信中感谢祖父带我们到Goodwill(美国二手连锁店)购买损坏的电子产品。这些活动的唯一目的是?拆卸和探索。拆卸深入我的血液。
当我去上大学时,爷爷给了我一个拥抱和一个工具箱。我是宿舍里唯一有工具的人,经常为人们修理东西。(我们还用工具做了些恶作剧,交换浴室标识,把宿舍长锁在他的房间外面)。那些是真正的属于我的第一套工具﹐也不是最后一套。
“决不强求。”这是爷爷对工匠的意见,也是很好的生活建议。努力工作,让该发生的发生。如果你所做的行不通,尝试另一种方法。
我的祖父三年前去世了。但熵再次失败了,因为他继续活在我的工具,我的双手,我的心里。他给我灌输了工匠的精神和血液。
葬礼那天,我参观了他的工作间后再去道别。我们经常和他开玩笑,哪些工具将得到各个孙子的继承。我后来发现,他居然在一些要为我保留的工具上标注了我的名字。
在他最后一次来访时,我展示了我的工作间。他没有说太多话,但他看上去很满意。他谈到了气动工具的实用性,并取笑了我的小尺寸压缩机。
祖父是一名建造者,他也是一个修理者。他相信他双手的劳动――你用双手所创造的是有意义的。当前流行贬谪像祖父那样的男人。我们被动地接受正在消失的某一类人――发展的受害者和不断变化的价值――推进我们的(主要是数字)生活。我不认为我们应该让这种情况发生。我们的世界是急需有行动力的男男女女。人们总能找到一个办法把事情做好,相信损坏的东西总是可以修好的。
尽管我的祖父从没认同数字化的延伸,但我乐于认为﹐同对抗驱使他的熵所需要的决心一样,它也驱动 iFixit(作者创立的社区网站)。我在大学写了我的第一个维修手册,正是基于上学时他送给我的工具箱。
即使现在世界上主要是硅和代码﹐我曾希望他会活着看到 iFixit 让维修再次有意义了。我发给他的最后东西是一篇文章,在他去世前一周发表了,是关于我们的技工和工匠在线社区计划。他葬礼是在2010年4月22日,我们的社区也同一天上线了。
爷爷明白我们正在努力做的。虽然他不会这么说了,我知道他会一直引以为傲。对于我来说,这是在世界上最伟大,最深刻的感受。他留给我遗产去坚持――我会永远渴望成为建造者,以任何方式去修复这个世界,并争取通过一切可能的手段去对抗熵。
我会是一个实干家。
(全文完)
英文原文:Kyle Wiens,编译:感谢@dryrun 的热心翻译
译文链接:http://blog.jobbole.com/414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