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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的领袖:化精神疾病为领导力

在和平年代,当国家之舰只需要勇往直前时,精神正常的政治领袖们会发挥得很好。但是在动乱的年代,那些精神不太正常,甚至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们,反而成了最伟大的领袖。我们可以将这一现象称作“理智逆定理”。

以尼维尔•张伯伦为例。他是来自伯明翰的一位令人敬重的商人,也是二战前深受爱戴的市长和倍受尊重的财政大臣。他充满魅力,冷静严肃,聪明无比——总之,是一个神志清醒的正常人。

与之相比,在布尔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之间声名鹊起的温斯顿•丘吉尔,则喜怒无常,性情古怪,夸夸其谈——令很多人生厌。在“疯狂”的二十世纪30年代里,八面玲珑的张伯伦出尽了风头,而丘吉尔却被自己的政党拒绝。

在性情不那么狂躁的时候,丘吉尔会陷入阵发性的重度抑郁中,多次具有自杀倾向。甚至到他老年时,他还会抱怨自己的“黑狗”(译注:丘吉尔对自己抑郁症的别称),并刻意回避峭壁、月台等地方,以遏制自己想要跳下去的冲动。“这只是一念之差的事。”他说。

温斯顿•丘吉尔

长期精神不振的人们——包括心情灰暗,脾气暴躁,浑身乏力——患有“心境恶劣障碍”。这病症会影响到工作和家庭,并可能导致重度抑郁症。梅林达•贝克将做出更具体的讲解。

亚伯拉罕•林肯曾经多次抑郁发作,有一次甚至需要人看着他以防自杀,并曾为了抑郁症而寻医问药。很多圣人般的领袖人物,如圣雄甘地和马丁•路德•金,也没能逃出精神疾病的魔爪。他们俩在青少年时期都有过自杀的经历,并在成人后重度抑郁发作过三次以上。

亚里士多德是第一个指出疯子和天才之间的联系的人,这里的天才不仅仅包括诗人、艺术家,也包括政治领袖。我想说的是,“理智逆定理”在别的常见领域中也同样适用。比如说,在商界,头脑清醒的公司总裁也许会在鼎盛时期指挥得很好,通过历史经验来指导未来。但是在变动的时期,另一种风格的领导者——古怪兮兮,不大正常,甚至患有精神疾病的领导者们——反而更能够洞见别人所不敢想的商机。

亚伯拉罕•林肯

在回顾这些历史人物的时候,我不愿去过多猜测所谓的“心理历史学”——他们和自己母亲是否相处融洽,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乱伦秘事。相反,我会将我的分析建立在普遍接受的对于精神疾病研究的相关依据上:包括症状、家族遗传史、病情发展史,以及已接受过的治疗。那么,精神疾病到底是怎么来增强这些伟人们的领导力的呢?

对抑郁症的研究是一个很好的起点。已有资料显示,抑郁症可以加强人们的现实感和同情心(虽然这两者未必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同时体现出来)。

“正常的”不抑郁的人们通常会在自我评价时略有夸大,对自己对世界的掌控力有稍高的估计,这被心理学家们称作 “积极错觉”。

相对的,轻度抑郁的人们,则更能够实事求是地看待这个世界。在一个经典的实验中,参加实验的人需要按下枚按钮,然后观察它是否能打开一盏绿灯,而这绿灯实际上是由研究员们控制的。那些没有抑郁症状的人无一例外地高估了他们对于绿灯的控制力;那些有抑郁症状的人却能够意识到其实控制权并不在他们手中。

对于林肯而言,政治上近乎无情的现实主义是他作为一个成功的战争领袖的关键。鲜为人知的是,废除主义并不是林肯的一贯主张。他一直反对奴隶制,但在1863年前,他也一直反对将之废除,这也是1860年他成为妥协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原因。林肯倾向于采取遏制政策。他只想将奴隶制控制在东部范围内,他相信,最终奴隶制会自己消亡。

马丁•路德•金

内战爆发时,林肯拿出了一名谋略家的灵活变通与注重实效的一面,勇于承认错误,并根据需要更换军事将领。他不是传统的雷厉风行的执行者,那种说一不二,一条道走到黑的类型。他能够适应不断变化的现实,这现实最终成为了天下大局。

而丘吉尔,则在深深的抑郁中经历了政治动乱的年代,他最早意识到纳粹的威胁。他呼吁提高军事支出,却被鲍尔温总理和他的副将张伯伦拒绝。1938年,当张伯伦与希特勒签订《慕尼黑协定》归来时,只有丘吉尔和为数不多的几个有识之士拒绝加入议会欢呼的人群,遭到了其他很多议员们的不满和反对。

那天吃晚饭时,丘吉尔一直在思考:倍受敬重的一群人怎么能做出如此不光彩的事情呢?这位抑郁的领袖以精神稳定的人们所没有的眼光,清晰地洞悉了他那个年代里的政治事件。

研究还发现抑郁症可以引发更大的同情心,更容易对别人的所思所想感同身受。一次调查显示,在对于同情心的标准衡量中,重度抑郁症患者得分要远高于作对比试验的一群大学生。抑郁程度越深,得分也越高。而且,即使患者只是过去抑郁过,如今已经痊愈,这结论依然成立。抑郁症好像可以使人们养成体恤他人的长期习惯。

圣雄甘地

在此,我们可以看出甘地和马丁•路德•金激进政治背后的部分动机。他们的目标不是击败对手,而是去治愈他们错误的信仰。马丁•路德•金相信,非暴力反抗是对美国人民的精神治疗,是对种族主义的精神治疗,而不只是一次政治运动。这其中起作用的成分就是同情心。

诚然,甘地和马丁•路德•金都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功。但他们同时也失败了:印度由于印度教和穆斯林教互不相容而彻底分裂;美国最终也没能达成统一,只是这分裂的过程很漫长,而且造成的社会性的创伤影响至今。最终结果表明,基本的同情心这一政治理论,超出了正常的精神健康的大众的能力范围。

伟大的危机领袖们不同于我们常人;他们也不同于那些精神健康的领导者们。当社会一团和谐时,他们在悲伤中默默地工作,向朋友、家人和医生寻求帮助,来抵抗这折磨人甚至可以致死的疾病。他们的情形是好是坏,但他们从没有真正健康过。

但当传统的方法都不再奏效时,伟大的危机领袖们却能看到新的机遇。当过去已不能够指引未来时,他们就开创出新的未来。当旧有的问题无法回答,新生的问题还模糊不清时,他们就开创出新的解决方案。他们足够冷静客观,能够洞察痛苦的真相。当灾难降临时,他们带领我们渡过难关。

他们的脆弱正是他们力量的神秘源泉。

——加米博士是塔夫茨大学医学院的精神病学教授,也是塔夫茨医学中心情绪障碍计划的主任。这篇文章选自他的新书《一流的疯狂:揭开领导力与精神障碍间的关联》。

译者:zm_1805(zm_1805@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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