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效应是营销者、政治宣传策划人和政客们梦寐以求的:只要一个人发起一个行动,就能使一个想法或一种行为迅速传遍整个人群。不过,我们不得不承认瀑布效应更像是买彩票,往往是无意间造成的后果。
2010 年1 月,英国北部27岁的会计保罗•钱伯斯(Paul Chambers)正启程去见他在网上邂逅的、昵称“疯狂色彩”的爱尔兰女友,浪漫仿佛就在爱尔兰海的彼岸,但这个寒风刺骨的大雪天却改变了钱伯斯的一生。
由于大雪天气,英国约克郡的罗宾汉机场被迫关闭,钱伯斯感到将要错过未来的幸福,非常懊恼,他在推特上给“疯狂色彩”发了一条信息,说如果机场不赶紧开放的话,就把机场“炸上天”。
但是,钱伯斯在匆忙中误把信息发给了他在推特上所有的650 名粉丝。然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钱伯斯最后因炸弹威胁而被捕,钱伯斯辩称这只是一个玩笑,但法官却显然没有抓住笑点。
据英国《卫报》2010 年11月的报道,法官将这条信息描述为“内容明显具有威胁性……任何读到此信息的正常人都会这样认为,并且感到警惕”。钱伯斯一时的冲动不仅让他丢了饭碗,还让他身败名裂,并且背上了沉重的罚款。
如果是在好莱坞电影里,这时就是奇迹发生的时候了,比如说公众踊跃支持这个被国家机器欺负的小人物。事实也确实如此,在钱伯斯上诉开庭的前一天,一个推特用户写道:“我认为我们都应该转发钱伯斯的笑话,像斯巴达克思一样,成千上万的人一起转发。这样会有用吗?”
这个推特用户转发了钱伯斯的信息,并在结尾加上了井号后缀“#我是斯巴达克思”(#iamspartacus),这是在呼吁其他的推特用户像1960 年电影中的叛变罗马角斗士一样,高喊“我是斯巴达克思!”,表示他们对斯巴达克思的支持。
一眨眼,这条信息就传遍了互联网,钱伯斯的同情者,无论是有名的还是无名的,电脑高手还是民权倡导者,英国人还是美国人,都加入到行动中来,他们转发信息,并且同时加上自己的想法。
这个简单的支持行动甚至超越了推特和其他社交媒体平台,进入了报纸和电视。不幸的是,网民们对钱伯斯潮水般的支持并没有对上诉造成影响。
“#我是斯巴达克思”所掀起的瀑布效应是营销者、政治宣传策划人和政客们梦寐以求的:只要一个人发起一个行动,就能使一个想法或一种行为迅速传遍整个人群。不过,我们不得不承认瀑布效应更像是买彩票,谁会事先想到“#我是斯巴达克思”会引发瀑布效应?许多我们想要传播的点子都没法流行起来,而保罗•钱伯斯本来并没想靠他的信息兴风作浪。瀑布效应往往是无意间造成的后果。
现任雅虎人类社会动态小组主任的邓肯•沃茨(Duncan Watts)20 世纪90 年代时是康奈尔大学的博士生,他当时对社会网络中的瀑布效应非常感兴趣,建立了一个随机但固定的网络模型,并在模型中引入了认可临界值:元素只有在它的一部分“朋友”改变了行为之后才会改变自己的行为。
实验开始时,所有元素的值都为0。然后,某个元素被赋予一个“想法”,它的值变为1,在下一步中,另一个随机选中的元素也会由0 变成1,这些随机选中的元素代表创新者。
元素的“认可临界值”,代表为使它们改变想法所需的同伴压力。比如,认可临界值为0.85,代表一个元素只有在其85%的朋友都接纳了某种想法后才会照做。每次改变一个元素的值,这个元素就会对其朋友圈产生影响,可能造成另一个元素的改变,以此类推,直到形成瀑布效应。
当然,网络中元素的认可临界值越低,瀑布效应越容易产生,如果认可临界值过高,那么横扫整个系统的雪崩就几乎不可能发生,因为可能的雪崩都被顽固不化的元素阻止了。
沃茨还发现,一个联系稀疏、尺寸灵活的网络中会发生各种规模的瀑布效应(符合幂律分布)。但随着随机联系的增加,瀑布效应的种类减少了,在这样的网络中,小的变化逐渐累积,直到突然引发一次大规模的瀑布效应。
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在一个联系稀疏的网络中,一个元素的直接邻居很少,因此它更有可能为一个邻居改变,而在一个高度联系的网络当中,许多朋友中的一个很难突破引爆点。元素之间的联系越密切,它们就越容易被各种信息所淹没,因此不太会作出大胆的决定。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试图理解社会瀑布效应时,考虑到一直在变化的相互联系非常重要。关键的问题是,在作这样的类比时,我们往往会忘记自己其实无法知道瀑布效应的起始点。当研究人类以及人与人之间短暂的关系时,我们只有事后才能发现,一种想法只有在社会条件成熟时才会传播。
那么是什么使社会条件成熟,能够发生瀑布效应?催化剂之一是网络中元素的改变。如果社会中有一部分人通过个人决策采纳了某种行为,而其他人通过社会模仿进一步推广这种行为,这将有助于社会传播。
这种差异性非常关键,当沃茨引入了拥有一系列不同认可临界值的元素,使系统中既有创新者,又有早期采纳者和后期跟随者时,影响整个系统的瀑布效应更有可能发生。早期采纳者(低临界值)可以引发瀑布效应,而维持效应的继续进行则需要占大多数的早期和后期跟随者。
瀑布效应一旦发生,就有特定的一系列事件:一种变化会引发另一种变化,或者同时引发许多变化。从理论上来讲,我们可以把这些相互关联的事件绘制成树状图,就像我们为演化过程画的树状图一样。
首先,一个源思想(树干)会激发一些相关的点子(较粗的树枝),然后,这些点子会再衍生出影响力较小(或者更特别)的点子(较细的树枝),以此类推,直到另一个新的源思想再引发一场新的瀑布效应(另一棵树)。
这棵点子树可能会渐渐长大,延伸到当代文化的各个角落。如果树干的长度与点子的影响力——比如被模仿的次数——成正比的话,那么点子树将呈现分形。
与河流系统相同,从最主要的干流到支流,再到沙滩上的涓涓细流,分形结构无论是在哪个尺度上,其形状都是自相似,甚至是相同的。
本文选自果壳阅读出品的《窃言盗行——模仿的科学与艺术》一书,亚历克斯•本特利和马克•伊尔斯著,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现已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