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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运时期的顺风车:共享经济是如何失灵的?

文丨陈实 来源丨蓝媒汇

(ID:jizhezhan)

1.

直到汽车发动的那一刻,陈晓(化名)的焦虑才稍微得到缓解。但没过多久,她悬着的心又揪了起来。

由于下雪,高速临时封闭,陈晓一行和其他很多正在高速上的车一样,被迫选择最近的高速出口下站。高速何时解封,全看老天的脸色。

陈晓的老家位于河南省的最南部,处于河南、安徽和湖北三省交界地带,她此行的目的地是800公里外的上海。

车上除了她和她男友,还有一位司机和另一位老乡。在高速站口等了半多个小时了,雪还没有停的意思,天寒路滑,但一行人并不打算继续等待,他们准备顺着省道继续前行。

陈晓最迟必须在初六赶到上海,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初七——上班的第一天的早晨,准时出现在公司打卡。

从春节放假前开始,还未回家的陈晓和她的男朋友就一直在刷新手机上的抢票App,两个人、加上家人的几部手机,同时开抢。

最近的高铁,要从邻省的湖北麻城站上车;如果买不到直达上海的,那就退而求其次先到南京再转车……设想了很多种返城方案,虽然很费周折,但陈晓觉得自己都可接受,前提是——能买到票。

结局总是让人失望。以至于整个假期,陈晓都一直处在种种忧心之中:一直饱受大巴车晕车之苦的她,长途出行只有两种选择,高铁或者开车——春节期间动辄数千元一张的机票,还是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往年,虽然也饱尝抢票之苦,好在有顺风车可做为第二选择。但今年,滴滴顺风车的下线,她只能寄希望于高铁。

临近出发,眼看无望。姨家哥哥带来的一个消息,让她又有了些许希望。姨家哥哥的表弟张伟伟(化名)将从家里出发,开车回上海。双方的时间、地点都非常契合。

就这样,一个结伴返城的顺风车小团队组成了。

2.

这是张伟伟第一次开车回家过年。研究生毕业后,他留在了上海,开了一家从事知识产权交易的公司,走上了创业的道路。

由于父母一直在老家,每年的春节,张伟伟都要回家过年。根据当地的风俗,从大年初一开始,他要到每个亲戚家拜年。

虽然山区的道路已经很畅通,但春节拜年到处走动,总归有些不便。在回家过年前,他买了一部轿车,装上了苏C的号牌。

开车还不太熟练的他,一直想在回程的时候能有个伴,说说话,聊聊天,以免路途中开车犯困。

由于滴滴顺风车已下线,张伟伟只得早早地就在一些微信社群里发布了自己的行程,寻找同行者。虽然搭车免费,咨询的人也多,但愿意同行的,并没有。

“如果不是之前就认识,大家彼此之间还是有些不信任。”在约车群里观察了一阵后,张伟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在他看来,微信群里发布的顺风车行程,供需双方均无法核实对方的身份信息,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再者,如果等到临出发前,司机突然改变行程,双方之间无法形成有效制约,受损失一方也无从追究。

张伟伟还是觉得,要想解决上述问题,必须有滴滴顺风车这样的第三方平台存在。但现实情况是,自从去年的空姐遇害案后,滴滴宣布顺风车无限期下线,至今仍无恢复上线的迹象。

一场本可在线上完成的顺风车之旅,最终又背离了互联网,重新走到线下,最终通过熟人撮合,得以成行。

3.

陈晓和张伟们,只是中国春节人口大迁徙中最小的单元。新华社报道,2019年的春运,全国旅客发送量预计将达到29.9亿人次,其中,道路运输24.6亿人次,这在全世界范围内,也是绝无仅有的“中国特色”。

虽然目前并没有2019年顺风车方面的数据,但从滴滴此前发布的2018年春运期间的顺风车数据上看,在2018年的2月1日-3月12日,共有超过3000万人次乘坐跨城顺风车回家和返城,等同于增开了45913列8节动车组和170388架波音737飞机。

此外,2017年春运期间,也有848万乘客通过滴滴顺风车跨城出行,这一数据接近当年南方航空国内航班在春运期间的运送人数。

这些数据,足以窥见搭车出行或顺风车出行的受欢迎程度。但这一切,在2019年的春运期间,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一些传统的顺风车拼车方式被再度利用起来,众多车主和乘客活跃在各种拼车微信群、QQ群、贴吧中,寻找自己的同行者。

平时发布招工信息的微信号,春节期间变成了拼车发布平台

高扬在路边等了40多分钟的跑线客车后,决定去当地的各种微信群中试试运气。很快,通过一个名为“XX微帮”的本地生活微信号,高扬就找到了一辆从他家所在乡镇前往市里高铁站的顺风车。

虽然跑线的客车只需35元,而这趟顺风车每人要价50元,但相比在路边苦等,高扬觉得划算得多。

而往年,高扬只需在出发前在滴滴App上发布一下自己的行程,很快就能找到去往高铁站的顺风车。

平日里,高扬是滴滴出行的重度用户,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年的春节,由于滴滴顺风车的下线,他的返城之旅,会出现一点波折。

在春运大军里,那些曾经习惯于线上出行的人,比如陈晓、张伟伟和高扬,就这样被这场半年前发生于浙江乐清的顺风车事件,如此深度的影响着。

毫无疑问,相比滴滴顺风车等相对较为成熟的线上拼车平台,这些关系松散的拼车群,既没有对司乘双方的制度性约束,也没有相应的安全性审查。而一些车主也借助于各种拼车群,光明正大地干起了“黑车”的生意。

在我长期“潜伏”的一个顺风车微信群中,为规避风险,每当有新人进群,群主都会强调,该群只为方便顺风车信息及需求发布,群主不为司乘双方提供安全及资金保证,且新人进群,不设障碍,也没有简单的身份核实过程。

在一个北京与辽宁之间的拼车群里,车主和乘客围绕着车主抱怨乘客太挑、乘客埋怨价格不透明等问题相互吐槽。一位拼友在经过对比后感叹:还是滴滴顺风车价格合理,“有平台,有保障!”他总结说。

一边是顺风车平台偶发性的恶性事件,在舆论高度关注和监管部门的高压监管下,顺风车服务无限期下线,一边是无任何安全性审查的拼车服务暗地交易,疯狂生长,在当前在线出行“安全高于一切”的舆论氛围下,两种景象如此诡异的并行存在着,也算是这个春节里的一个独特存在。

4.

在滴滴顺风车持续整改,上线无期的同时,仍有一些出行平台在敌视和抵触的思维中提供顺风车服务。

1月25日,嘀嗒出行宣布,为保障用户2019年春运返乡安全,嘀嗒顺风车在安全机制上新增并优化八大安全举措,包括加强车主资质审核等。

仅仅1天后,广州乘客张先生(化名)在搭乘顺风车将要抵达目的地时,被车主要求加价100元,张先生不同意后,双方发生争执,车主用刀具将其手指砍伤。

随后,涉事车主已被平台永久封禁账号,该车主也被行政拘留10日。

这起恶性事件,貌似到此已告一段落。相比滴滴乐清事件时要求永久关闭顺风车的声音,此次事件,民众的愤怒则弱得多。

除去事件恶性程度上存在的差别,更深层次的原因则在于,在顺风车出行的庞大刚性需求之下,当“一刀切”式的政策监管遇到无法杜绝的伤害事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顺风车的问题,不仅仅是出行平台的问题,而是全社会的问题。

正如没有任何政府或警察可以杜绝犯罪的发生,也没有任何一个企业可以在安全上承担无限责任。出行平台能做的,只能是不断地通过自身的制度性建设,逐步实现安全出行。

顺风车,是最能体现共享经济本质的在线出行方式,从诞生之日起,它就以新生事物的面貌,出现在大众生活中。它的背后,夹杂着新生事物的社会接受度问题、全社会的信任体系建设问题,既是经济问题,更是法律问题。

在逐渐成为大家可接受的共享出行方式之前,多起恶性事件的发生,给出行平台、司乘双方、监管层及社会大众,都上了深刻的“安全”一课。

以滴滴为例,作为国内最大的出行平台,滴滴出行自开展安全整治行动后,曾深度介入我们日常生活的滴滴顺风车,已经脱离我们太长时间了。

是时候重新呼唤顺风车的回归了,这是技术演进和社会进步的必然要求,它曾经如此深刻地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并给我们带来诸多技术上的便利。

但我们无法忽视的现实是,当共享经济遭遇春运洪流,身处其中且被重度影响的我们,都在为这样问题增加样本:这个春节,以顺风车为代表的共享经济,为何失灵了?

不过,春运即将过去,借助于微信群、贴吧等,终于,我们都坐上了“安全”的顺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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