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今天想起了一个姓杨的女孩。她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新闻事件主角,因为喜欢刘德华,对他疯狂追逐、示爱,因为刘德华没有任何回应,最后产生了强烈的恨,闹得惊天动地。顺带着,她的家人也产生了恨。我记得记者采访时,他们说,这个家为刘德华付出了那么多,他怎么能这么绝情?
这个例子比较极端,换个更常见的。你单恋一个人,单恋了十几年,那个人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到最后,你会不会恨他?你对一个人好,那个人从不要求,也不接受,最后你们没有能够在一起,你恨不恨?
最近,另一个很红的女孩离开了instagram,因为她小小年纪,就为了成为“网红”而牺牲了真正的生活,各种表演来获得一个赞。
这件事,在社交网络上,被当成了对社交网络的抨击的工具,这就好像先前许多位隐居山林的人,被那些心甘情愿在城市里打拼、钻营的人拿来抨击城市一样。
人当然有愤怒的权力,有对生活表达不满的权力。“你偶尔有权对这个世界说:去他妈的。”但无论是这个叫Essena O"Neill的澳大利亚女孩身上,还是从许多抨击者身上,我看到了一种没有理由的愤怒。
先说这个女孩吧。一篇被编译成中文的文章提到,她从12岁开始,到今年18岁,一直辛苦地追求社交影响力,每天拍几百张图片(甚至忍着瀑布冲刷几小时)就是为了选一张看上去美好的,来让人们喜欢、羡慕她的生活。她在instagram上有50万关注者,youtube上有25万,赚到了钱,也获得了名声,还进入各种高尚生活。但她忽然觉得,自己为了装成别人喜欢的自己而浪费了真实的青春。
她修改了自己过去在instagram上发的留言,内容有不少诸如“我花了那么多努力,那么辛苦,就是为了得到你们一个赞”这样的言辞。
看得出来这个女孩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浪子回头,忽然对过去几年里虚伪、不自由的光鲜生活感到懊悔,她删掉了大多数照片,拍了一段真诚的素颜视频讲出真相,并且宣布退出这种生活。
但她却带着一种愤怒。(我发现很多人在转发的时候,也带着一种类似的愤怒。)愤怒不仅是对自己,也是对这个时代,和那些追捧她的人们——这个时代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是被洗脑的一代“:追捧者增长了她的虚荣,让她无法脱身。这种逻辑怎么能够成立呢?
那些每天停不下来刷微信的人,愤怒地觉得“社交时代”可恨,害了自己,这种逻辑怎么能够成立呢?
二
我一直认为,未被真正绑架的行为,可以懊悔,不该恼火。或者说,可以对自己恼火,不该对他人和时代恼火。
许多人恨大城市。
一个人为了赶得上这个时代,过上更好的日子,拼命扎在生活里,住在(也许)不喜欢的大城市,干不代表梦想的活儿,对着不喜欢的人笑,做违反内心的事——这是北京、上海、广州大多数人的生活状态。
但也是对这大多数人,他们其实一直有机会结束这种生活,换一个小城市,追求梦想,不对人笑,不违反内心。那样很难,有父母要报答,有家庭要养活,以及,更重要的,有自己不愿意去过的辛苦的生活。
结束生活的代价太大了,因此继续忍着。这时候,看到一个人,居然愿意接受这种代价,去山里租房子,过清苦而诗意的日子,羡慕和叹息是正常的。
进而生出对这种生活的愤怒?那就算了吧。无论是instagram上的红人、被社交网络搞得烦躁的用户,还是在大城市过不喜欢的日子的人,都应该清醒而残酷地意识到一件事:我们都是主动选择了这种生活。
三
在有退路而能选择的时候做出的选择,就不能怨恨别人。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并不是说主动在大城市生活不对,如果非要抱怨,也该抱怨自己。
抱怨并不是一种发泄的好方法,这就像饮鸩止渴,暂时发泄,等待怨气再一次聚集起来。
人应该具有用逻辑来判断自己生活现状的能力。像一道算术题,选择一种生活的收益有多大,代价又多大,收益是不是大于生活?或者反过来,放弃一种生活的代价有多大,自己是否承受得了这种代价?
这样算完以后,就会发现,现在的选择是理性的。我们选择生活在大城市,其实是划算的。既然是划算的,那么为什么还要抱怨呢?
为什么我们做了一件划算的事还要抱怨呢?难道不是应该感到开心吗?如果这件事不划算,那么就改变它,为什么还要抱怨呢?
克服自己的软弱和混沌,用更硬的逻辑思考现状,我们也许能过得更好。xx大概是忽然计算了自己的好坏,或者有一天她的数学标准改变了,她发现继续过去的生活是不划算的。
这个社交时代并没有对不起大多数主动投身其中的人。更重要的是,总怀着“被对不起”的感觉是有害的。
应该像那些清楚自己选择的过程,因此不会怜惜自己的人一样。
没有被大城市对不起,没有被单恋对象对不起,也没有被社交时代对不起。这样才能更好地面对自己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