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长眠地下两周年的公公及像公公一样一辈子为土地、为儿女奉献毕生的父老乡亲们!
仿佛晴天霹雳,您走了,永远地走了,走在那开满油菜花的地里。
您走得是那样的突然,那样的决绝,那样的令婆婆和我们做儿女的肝肠寸断。
那是农历的2月20日,正是传说中观音菩萨生日的第二天。我和丈夫正在河堤上悠闲地享受着春日的黄昏。突然,丈夫接到堂妹的电话,告知我们您从山坡上摔下来了,很严重。我们第一反应是马上赶回去,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给您医治。可是,还没等到我们上车,噩耗就从故乡传来,在三月的空气里弥漫。我们顿时懵了,可又固执地认为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邀集齐四兄妹全家共计12人星夜向故乡赶去。窗外的灯火明明灭灭,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孤单而无助。更无助的是我们的内心,被忧伤、希翼、后悔、恐惧、怀疑一点一点地撕咬着。车里的大人都沉默着,只有那不谙世事的天真孩子在好奇地大问:“爷爷怎么啦?爷爷怎么啦?”回答他们的只有旷野无名昆虫的低吟。
赶回故乡,赶回老家,已是深夜11点。有许多乡邻还守在院子里,看到我们回来都露出希望的目光,只不言语。我们跌跌撞撞地奔进简陋的卧室,看到您已如酣睡般沉沉睡去,一脸的慈爱,一脸的安详,只有那双眼微睁着,似乎还有无限向往、无限期盼。这分明就是睡着的模样,怎么就被分隔在阴阳两个世界里呢?可是看着已哭成泪人的婆婆,看着燃烧的清油灯,看着黄黄的草纸灰在昏黄的屋里打着旋儿,触摸着您已经发凉、发硬的面颊,我们知道是再也没机会为他老人家斟上一杯酒、尽上一点孝了。长跪的我们把揪心的伤痛化作撕心裂肺的痛哭,我们呼唤着,我们叙说着,我们回忆着,我们憧憬着,我们悔恨着,可是您却用那无神的眼光回答着我们的呼唤。我们知道,您对生活还有无限眷恋,您对婆婆还有许多关爱,您对儿孙还有许多期翼,您对乡亲还有许多关怀,您对未来还有许多憧憬……您还有这么多未了的心愿,怎么甘心就闭上眼呢?为了让您安心地离去,身为长子的丈夫轻轻地把您的双眼合上,也许您看着儿女都回到您的身边,您终于安然地合上了双眼。
多少次,多少次,我们劝您到城里享享清福,可您总说到城里没一个熟人会孤单寂寞;多少次,多少次,我们劝您即使住在老家也可以,但一定要丢下那耕种的土地,可您总说还做得动就自己做,免得给儿女增加拖累;多少次,多少次,我们劝您不再担当大队支部书记,67岁的高龄再承受不起集体事务和责任田的双重压力,可您总说修学校的款没还完,武引的沟渠还没全面建成,不能给后任留下包袱……于是,您风里来,雨里去,饥一餐,饱一顿,披星戴月,马不停蹄,白天忙村里的公务,早晚忙着耕种自己的责任地。村里的工作,您不要镇上领导操心,他们夸您是鞠躬尽瘁的好书记;乡亲的疾苦,您总放在心里,这几天,那些五保户、困难户日日不断地来到您的灵前痛哭着,说为什么老天这么不长眼,偏让不该离去的人这么突然地离去?儿女的生活,您总是一辈字操心不已,每次回家给您买点营养品,您总舍不得吃,要留着给谗嘴的孙儿吃个零嘴,尽管我们多次说要注意保质日期;过年过节,我们回家看望您,您除了给我们绵绵的嘱托和睿智的指点,还总要让我们带上您亲自种的红薯、大米,说是城里样样都要花钱,乡里的米吃着会格外清香……
悔不该呀,悔不该,悔不该看您身体还结实就疏忽大意;悔不该看您那样固执就随你而去;悔不该一月前不回老家给您祝寿,给您亲手斟上一杯美酒;悔不该只顾远走高飞,把双亲孤独留在村里;悔不该当天是周末,为什么不回家陪伴您?如果我们回家,您一定会让婆婆炒上几个下酒菜,我们共叙家常,共享天伦,您就不会独自一人在傍晚去耕田地,孤独承受着死亡的恐惧。那该死的老黄牛,在您倒下时为什么不扶上您一把?那掌管生死的阎王爷,为什么不提前给我们捎个信息?至少,我们能聆听到您的告别话语,能知道您的未了心愿有几许?而现在,我们千般呼唤也不闻您的答语,我们哭成泪人也不见您的笑靥,我们对您老年生活的万般设计也终究只成了肥皂泡影儿……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此时此刻,我们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和万般无奈。听丈夫说,您一生辛苦异常,12岁父母早亡,您稚嫩的肩膀挑起了家长的重任,也不知您怎么带大了两个叔叔和两个堂姐,还把他们个个培养成才,飞向了祖国的山山水水,又含辛茹苦哺育了我们两双儿女,让我们都走出了大山,走向了城市。而您却和婆婆深情而孤独地守卫着故乡的一草一木,仿佛守卫着祖祖辈辈的精神家园。也许,您圆了不拖累儿女的夙愿,走得是那样毅然决然;也许,您圆了不离开故土的夙愿,走都选择在几十年风雨相守的黑土地;也许,您圆了为乡亲服务一辈子的夙愿,走的那天还去看望一位身患癌症的老人,他说,为什么去的不是他,而是您;也许,您已没什么憾事,只想告诉我们您生是土地的儿子,死是土地的儿子?
公公,目睹您的离去,瓣瓣梨化飘落,朵朵桃花凋谢,绵绵春雨淅沥,清清河水呜咽。故乡不会忘记您,乡亲不会忘记您,儿女不会忘记您,我们甘愿日日夜夜魂牵梦饶,化作一捧黄土,在天堂陪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