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双筷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里翻动。一眼望过去,一个个皆吃得满头大汗,嘴角竟是油,显得光滑。气氛热闹,和外面寒冷的天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请客的人不停的劝人多吃一些,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她静静的坐在其中,默默地喝着茶,不动筷子。她穿着烟灰蓝的外套,长发及肩,一张素白的脸未施粉黛,神情冷淡。透过火锅上方的那一团朦胧的水气,只见人影晃动,模模糊糊的,忽然又恍如隔世的感觉。
泱,怎么不吃?身边的男子问她。
她抱歉的笑,我怕辣。
她其实是喜欢的,只是几年来无规律的生活惯出了胃病。吃了编钻心般的痛。她是害怕疼痛的人。
男子当即让人换上鸳鸯火锅,一半清淡,一半火辣。一群人暧昧的笑起来,她有些尴尬。男子急着解释她怕辣。
他们这些人是旧日的同学,男子心血来潮似的把大家找来聚聚。请的人很多,来的只是一小半。几年的时光不长不短,可以一成不变,也可以翻天覆地。发生过的事都有所耳闻,于是默契地不提起各自的境遇,一如多年前的热闹,笑声中平添几分苍凉。
他还是那么高大英俊,浑身散发出成熟气息,举手投足间均是成功人士的气派。她知道他已是一家跨国企业的业务经理,一向是这么优秀。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由纯真微笑的女孩,神情疲惫。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在做什么,使他们中唯一行踪成谜的人。她从一个城市漂泊到另一个城市,不停行走,最终厌倦。归来。接到他的电话。从他惊喜的语气中猜测出他已打过很多次。他犹豫的问她是否参加同学聚会。她说好啊,好久没见老同学了。然后在电话的两端彼此沉默,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清晰的传到她的耳中。默契的,不提起过往。
他们的过往。
男子曾经是眼神忧郁的男孩。抱着一把破木吉他在她的窗下弹唱,骑着单车带你去看夕阳。
女人曾经是笑容纯真的女孩。倚着窗户害羞的倾听男孩为她歌唱,脸颊爬上淡淡的粉红。
毕业的前夜,男孩说我们分手吧。女孩说好。毕业的聚会上女孩第一次喝酒,烂醉如泥,被室友送回寝室。男孩没来,他正忙着为工作奔波。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雪。
不知不觉中,雪就飘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却没有人有结束的意思。当年的那些小伙子们现在已微有醉意,开始有意无意的讲述几年来的经历。竟有人落下泪来。这种微妙的情绪仿佛能传染般,矜持的女子也终不能继续维持礼貌的微笑。她学生时代的好友哭着对他说,泱,我好羡慕你,言是这么好的男人。我和他在毕业的那年……她轻拍她的背,安慰着她。她只是喝茶,续了几杯。她一直清醒。
她不能倾诉。清醒的永远是痛苦的。
雪一直下,没有停的迹象。
她往手心里呵气,也没能暖和起来。他们硬是起哄让他送她回家。他将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拒绝。
一路沉默。
他曾试图说些什么,她微笑着用眼神制止。
有些事,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就像这场雪,融化了,就不再有痕迹。即使来年还会下雪,也不是今年的雪了,终究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