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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星球大战》是没有思想的里程碑?

   澎湃新闻记者 钱冠宇

   近日,万众期待的美国《星球大战》(以下简称“星战”)系列电影的第七部《星球大战7:原力觉醒》终于在大陆上映,影迷们纷纷出动,电影院中座无虚席。谈起星战系列,从1977年上映第一部以来,它就俘获了全世界无数观众的眼睛,再加上电视剧、动漫游戏等周边产品,星战培养起不可计数的粉丝。

   知名科学史家、上海交通大学教授江晓原虽然称不上是星战的粉丝,但他坦言自己在上世纪80年代首次观看星战的时候即被它华丽的视觉效果所震撼。作为一位不折不扣的资深科幻电影迷,去年他把这些年在媒体上发表的科幻电影影评精选结集为《江晓原科幻电影指南》出版。

   关于星战,江晓原已经记不起他第一次观看是在什么场合,但他说过:“我在《星球大战》上耗费的时间,已经超过30小时——6部电影外加1部动画片,每部影片片长都超过两小时,几年来我已经全部看过两遍。这还没有算当年在电影院观看它们的时间。”尽管如此,星战在江晓原的科幻电影评判体系中并不是很高,“一座没有思想的里程碑”,是他对星战的总体性评价。

   为什么说《星球大战》是没有思想的里程碑?星战系列在整个科幻电影史上有着怎样的位置?人类的科幻作品与科学史发展又有什么样的关系?趁着《星球大战:原力觉醒》正在热映,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就相关话题采访了江教授,一位科学史研究者眼中的星战会是什么样子?

  

   澎湃新闻:您最早接触星战是什么时候?

     江晓原:《星球大战》第一部是1977年在美国上映的,而中国观众能在国内的电影院里看到是在1980年代初期。当时,星战对于中国观众来说是非常震撼的,这里主要是指它的视觉效果,星战的剧本基本上就是一个王朝盛衰的故事,只不过搬到了一个遥远的星球上去上演。所以我认为它吸引我们的主要是视觉效果。

     而这种视觉效果即使对于当时见多识广的美国观众来说,也是极其震撼的。比如不久前上映的《火星救援》的导演雷德利·斯科特,他看第一部星战时是40岁,看过之后就对他的制片人说:“我们还等什么?这么棒的东西居然不是我拍的!”随后1979年他就拍了《异形》,1982年拍了《银翼杀手》,而这两部电影在“影史十大科幻片”中分别排名第四和第一。像斯科特这样有一定资历的导演,当时还能够被星战震撼,由此可见,星战刚出来时的影响力。

     如果我们把星战和《银翼杀手》放在一起比较的话,后者的思想深度是前者所不及的,但1980年代的中国观众还意识不到这一点。我最早看星战,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主要是被它的视觉效果震撼。

  

   澎湃新闻:您对星战的评价是“一座没有思想的里程碑”,为何这么说?

     江晓原:我之所以说星战是里程碑,主要是因为它的视觉效果,星战单靠它的视觉冲击就可以成为科幻电影史上的里程碑。但为什么又说它

   “没有思想”呢?因为我对科幻电影是有标准的,我比较看重科幻电影的思想性。在我的标准里,像《黑客帝国》《2001太空漫游》《银翼杀手》这类电影才是有高度思想性的,相比之下,星战确实没什么思想,就是一个王朝盛衰、少年英雄成长的故事。

     我承认它是里程碑,因为它把科幻电影的视觉标杆一下拔高了。例如,我们可以比较美国另一部系列科幻电影《星际迷航》,它的第一部是在1979年上映的,比星战还晚两年,但它的视觉效果和星战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它基本还停留在前星战时代的视觉水平。

     当然我这种判断是对前六部星战而言的,最新的一部我还没看过,不排除第七部有一些思想性的可能。因为以前也有一些系列电影后来变得有思想了,比如《虎胆龙威》,前面几部都是没什么思想性的动作片,但到了《虎胆龙威4》,就变成一部很有思想的科幻电影了。

  

   澎湃新闻:能否举个例子说明所谓科幻电影的思想性体现在哪里?

     江晓原:比如《银翼杀手》这部电影,它就有多重主题,每一重都有很深的思想性。首先比如关于复制人(克隆人/机器人)是否具有人权的主题:这个电影里有一种看起来像活人一样的复制人,他们被人类派去干既危险又艰苦的活儿,因为人类害怕他们反叛,所以这种人被设计好只有四年的寿命。但复制人最终还是反叛了,因为他们在智力和体力上都被设计得比人类优秀,他们凭什么甘受人类的奴役呢?

     还有比如关于记忆植入的主题:电影中复制人的记忆都是被植入的。但我们要知道人类头脑中的记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身份认同,因为我们只能靠记忆来回答“我是谁”?如果我们给复制人植入记忆,就等于人为为他设定了一种身份。因此一旦记忆植入成为可能的话,我们人类对于自身的身份认同立刻会遭到颠覆,因为通过这种方式,我们马上可以使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否认他自己。

  

   澎湃新闻:横向来看,您认为这几部星战系列的水准如何?

     江晓原:我觉得前六部星战的质量和水准都是相当平衡的,因为都是乔治·卢卡斯主导的,所以水准平衡也是应该的。它不像《异形》系列,拍了四部就换了四位导演。

     不过整体来说,星战系列比《星际迷航》系列好太多了,《星际迷航》在美国是与星战并列的培育了两代观众的系列科幻电影,它的粉丝数量也不亚于星战,但是《星际迷航》在我的评价标准里就更差了,如果说星战是“没有思想的里程碑”,那《星际迷航》既没有思想也不是里程碑,就是平庸之作。

  

   澎湃新闻:您这些年一直在倡导对科幻的科学史研究,很多人可能会不明所以,这是怎样一种考虑?

     江晓原:关于对科幻的科学史研究,我至少已经指导一名博士生在几年前获得了博士学位,而且已经在高端学报上发表了十几篇相关学术论文,所以《江晓原科幻电影指南》的后续就是对科幻的科学史研究的学术文集《新科学史:科幻研究》。

     以前我们的科学史研究从来不会把科幻纳入研究视野,总认为那是文学、科普、少儿读物……。但是经过我和我的小团队研究表明,实际在科学发展的历史上,科幻在很多情况下就是科学前沿工作的一部分,很多现在我们说起来如雷贯耳的大科学家,他们其实都参加过幻想活动,所谓幻想活动不一定非要写个科幻小说,它完全可以用学术文本的形式进行。

     比如说,在许多“高大上”的学术刊物上,我们能看到以前的天文学家、物理学家们在讨论太阳上的人如何生活,但这在我们今天看来就太可笑了,因为太阳表面6000多度高温,怎么可能有人居住?这不是胡扯吗?但我们要回答为什么当时的科学家们会严肃认真地讨论?

     因为那个时候人类还没有找到探测远方星球表面温度的手段,只有后来掌握了光谱分析,才能够知道太阳表面的温度。所以当人类还一无所知时,既然能想象月亮和火星上的人,当然也能想象太阳上的人。但我们通常的科学史肯定是把这部分历史过滤掉的,因为一看就知道是错误的嘛。

     现在我们对科幻进行科学史研究,就是要把这些被过滤的东西拿出来谈,研究科学家们当时为什么会认真地在讨论这种看似荒谬的问题。顺着这种思路,我们就可以把研究对象上溯至像开普勒的《月亮之梦》这样的作品,开普勒这部有点像小说的作品就是想象月亮上的各种生物,有人就把它当成科幻小说。所以,幻想活动和科学活动之间是没有明确边界的,重要的科学家也参与幻想活动,他们甚至可以写幻想的文学作品,而这种作品并非与科学毫无关系,也不是纯粹只是娱乐,背后都隐藏着当时科学发展的实际情况。

     这样一来,我们就大大扩展了科学史的研究领域,反过来说,当我们把科学史研究方法用到科幻作品上去时,也能发现很多新的东西,因为我们以前总是用文学研究的眼光去看科幻作品。总之,一方面拓展科学史的研究领域,另外也给科幻研究带来了全新面貌。

   载《澎湃》,2016.1.12.

  

   江晓原附记

     今天(2016年1月12日)我在影院看了《星球大战7:原力觉醒》,挺好看,挺怀旧,但确实仍然没有我所期望的思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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