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北伐逸事
1927年,北伐军到浙江后,陈诚升任师长,该师在杭州笕桥成立补充团,周至柔任上校团长。在龙潭战役中,陈诚因病坐轿上前线指挥作战,犯了军规,被人告到何应钦那里,被何撤职。周为了表示与陈同进退共荣辱,亦辞去团长职务,在杭州赋闲,常下围棋和自学英语,准备深造。
1928年,朱家骅在杭州办警官学校,教务长杜伟邀周做教官,任学生总队长。教课不多,常到雨台茶楼下围棋。有个姓关的在这茶楼摆棋摊与别人对奕,一局一银元。周至柔明知棋术不及他,情愿输钱作为缴学费,与他对奕,可以从中学到诀窍。后来再从日本买来多本棋谱,悉心钻研,从此棋艺大进。陈肇英,陈良都是他的老对手,常在他手下吃败仗。
有一次,在金华地方法院任职的李瑾侯来杭州,周至柔要他一起去南京玩,李说;“我钱用的差不多了,应留些作为回去的旅费,不能奉陪。”周叫他不用担心,一切开支都归他,只要跟着他就好了。
到了南京,住进旅馆,周打电话给陈诚约定见面时间,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周偕陈良来旅馆(陈良此时在中央军事政治学校任经理处长)。摊开棋盘来下棋,赌彩每盘五元钱。陈良接连输了三盘,还要再来。
至柔说;“不来了,要来等明天。”陈良交出十五元。
周至柔笑着对李瑾侯说;“我们今天的房费,饭费,香烟钱,都是初如(陈良字)老兄请的客,应该谢谢他。”
李说;“是、是,感谢,感谢!”
陈良还请他们到餐馆吃晚饭,饭后商仪作何消遣。李瑾侯提议到老醉家去(王萼时任江宁要塞司令,家乡人叫他老醉,有家在南京),至柔不同意。
陈良说;“还是到小姑丈那边好。”(陈肇英时任检察院检查委员,他的夫人是至柔夫人的堂房姑妈,大家依照至柔夫人的称呼,称他为小姑丈。)大家同意到了陈肇英家,寒暄过后,他看来的客人刚好是三个,就手痒,叫家人摆开桌子要打牌。
周至柔指着李瑾侯对他说;“我与他两人配不上你的胃口,还是闲谈算了吧。”陈肇英说;“不要紧,不要紧,我们玩小的。”不得已,他俩只好入局。
陈肇英对陈良说:“你我打和炮,他俩人除外不算数,你我位置要对家、二陈就此动手了。头注是五元,可以累进到十元,十五元,二十元…….这样周至柔和李瑾侯都占了便宜。因为二陈看到自己的牌势不好,难以望和的时候,就将牌饲给他俩,巴不得他们的牌和下来,为他们解围无输赢。八圈过后,周、李二人的钱袋都鼓了起来。
第二天,周至柔与陈诚的私事完毕,与李瑾侯同道回杭州,在火车上轻轻交谈。至柔说;“昨晚的场面,初如他们可算是豪赌,显见我们两人的酸气。他妈的,大丈夫不可以一日无钱!我们应该想办法。”
李瑾侯问;“办法应该如何想?”
周至柔说;“现在南京已定作首都了,那边堆着断瓦颓垣的空地很多,将来都是要造房子的,趁早买它几块地来,奇货可居,一转手间,赚它两万三万是不成问题的,可惜现在买地皮的本钱尚在别人手里。”
不久,周至柔因这趟去南京起到了作用,陈诚邀他去当师里参谋长。从此,他跟陈诚的步步高升而高升。
一次,周至柔约李瑾侯会见,将香烟递给他说;“这是骆驼牌,美国货。”李故意问;“比较雄鸡牌(民国时期的劣质烟)的味道如何?”周大笑起来。因为他曾经同李瑾侯讲过一段颇为风趣的吸烟往事:
1926年在虎门的时候,身为师长兼广州市公安局长的吴鉄城,不知为了何事,触犯了蒋介石的逆鳞。蒋介石命宪兵团长杨毅把他拘捕起来,押解到虎门,交给要塞司令王萼看管,关在上横档炮台里(当时关在这里的还有熊克武等许多人)。有一次,至柔叫李瑾侯到他房吸香烟,他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包烟,说“这是三炮台”。
“呀,哪里来的?”李瑾侯兴奋地问。
周说;“是吴鉄城的小老婆送我的,刚才她来要求探望她的丈夫,老醉(王萼)命我告诉她,校长有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见,如有生活用品,可以代为转交。她就把送给丈夫的香烟分出一部分给我。我婉辞谢绝,她坚持要送我,推来推去,却之不恭,只好收受了。”
李瑾侯吸了一口,顿觉清香入肺,赞道:“好烟,好烟!”
周至柔说;“听说吴鉄城这家伙,非三炮台不吸的。自沙基事件发生后,大家禁用英国货。三炮台是英国烟草公司出品的,现在广州市买不到,这是她派人到香港买来的。他妈的,有钱才可作乐!我从前在山东见习的时候,生活和士兵一样。有一次轮到我站岗,是夜班,并且还是下半夜,身上所有十个铜钿一包的雄鸡牌香烟全抽完了,无处可再买,只好在地上捡起烟蒂头来过瘾,真是又脏又臭,多受罪啊!”
周至柔在少年时代,手面上不是很富裕,在保定军校读书时,李瑾侯入读北京政法大学,寒暑两假,周至柔来北京销假,吃、住都在李处。但他用钱会挥霍,这是他的本性,大气、不吝啬。他曾对李瑾侯说;“有钱应该自己用,不必为子孙后代去着想。将来我的儿子只要培养到大学毕业就不管,叫他自立谋生。有些人在家乡买田起房为子孙后代打算,我决不这样做。”
所以周至柔对于日常生活的享受,颇为考究。他在南京的住宅,在古楼附近的琅琊路9号,是自费造起来的西式楼房,所有布置出自他自己的设计,虽然不是怎样的富丽堂皇,但颇为别致。整个宅院占地面积1525、6平方米,坐西朝东,西式铁制大门。公馆主楼建于宅院西北部,为尖屋顶西洋别墅式三层楼房。主楼内一楼设大客厅、小客厅,二楼是周至柔居室,餐厅开餐时端菜的佣人是不能入内的,厅墙上开着一个大窗口,菜送到窗口由内侍传接。公馆建造砖混结构,钢门钢窗,黑色平瓦屋面,米黄色灰粉外墙,淡雅和谐,宛如画境。院内还有门房、汽车房、厨房、厕所等附属建筑,共计6幢25间,总建筑面积为698.2平方米。院子里松杉棕竹,梅兰菊桂,花树繁茂,生气盎然。当年造房子钱不够,还是陈良借钱帮助他的。目前,整个公馆建筑保存完好,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部队管理使用。2006年被南京市政府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1931年10月10日晨,刘鼎到上海外滩公园同改组派“高先生”接头,收集改组派倒蒋活动情报,不料这个接头点已被国民党特务盯住。刘鼎被捕,他在敌人严刑拷打决不暴露真实身份,化名“甘作民”,伪造了个人经历和活动,只承认自己是个一般跑通信的人。经江苏省高等法院第二分院审讯,刘鼎被引渡到淞沪警备司令部,在龙华监狱里,关押了十余天,又解往南京宪兵司令部暂判二年,监押在南京陆军监狱。
这时的特科情报科科长已经易人为潘汉年,潘汉年指使吴先清负责与狱中的刘鼎的联络的工作。
联络的最好办法是到南京探狱。吴先清的身份是许多人知道的,其中有留苏回国的中共叛徒和浙江籍国民党方面的同乡。探狱充满着危险,探狱取得联系谈何容易。
吴先清想起了家嫂孙儒珍。
孙儒珍是吴全清(吴先清长兄)的妻子,是周至柔少年同乡朋友。20年代初毕业于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在京念书时,在老乡的联谊聚会中结识了当时就读于保定军官学校的一些浙江老乡,这些人经过十多年的军旅奋斗,都在国民党军队中混到一定的职位。吴先清认为这些关系可以利用,于是就请孙儒珍到南京 去拜访她熟悉的那些要人。
救人如救火,素称“女中豪杰”的孙儒珍马上从上海启程,四小时后到达南京,找到了国民党首都警察厅副厅长兼督察处长李进德(代行厅长事)。
李进德,1898年生,号芝青,浙江临海绚珠人,1918年10月考入保定军校第八期步科一队。他明白老乡的来意后,毫不推托,以自己的小汽车护送孙儒珍去探监。
不久,叔嫂俩一起到了南京,先在中央饭店住下,再打电话给李进德。吴先清到南京与孙儒珍不一样,国民党特务在中央饭店布置着暗探。李进德,这个警察厅督察处长对中共“行情”是了解的,怕她们有危险,赶紧派车把她们接到家里住下。
要求李进德出面疏通放人,李进德感到自己的份量不够,,他想到老乡、同学周至柔。周至柔时任国民革命军第14师中将师长。
周至柔与吴先清家很熟,时有往来,吴全清曾当过周至柔的机要秘书。周至柔就知道吴先清是“干共产党的”。
吴先清和孙儒珍随李进德到周至柔家。周一见吴全清妻子,便哈哈大笑地说:“绿客婆(临海方言,即土匪婆)来了!”
建国前的国共关系是很微妙的,他们曾经两次合作,两次翻脸,你死我活对着干。但是,他们的成员因种种关系、原因,双方还是互有往来。属“合法地位”的国民党成员对”非法地位”的共产党员,有的还包庇掩护,手下留情。不尽然是置同学、老乡、亲朋关系于不顾,斩尽杀绝。因为有的国民党员心里也明白:1927年的翻脸是我们当大哥的理亏了,小弟们有的想法尽管有点过激,但是他们是真心实意在为大多数人、为民族着想。为了生活为了前途,我们搭了老蒋的船,但还是要少做缺德事,能不做的尽量不做。
吴先清是了解这种国共关系的“行情”的,对周至柔毫不隐瞒,坦然地说:“是的,我来了,今天要么你们把刘鼎放出来,要么把我也一起关起来。”
放人不是那么简单,也不是周至柔分管的事。周至柔把两手一摊,微笑地说:“放人,我爱莫能助,护送你去探监,疏通疏通让你以后探监方便,这个没问题。”
这趟南京之行效果很好。从此,吴先清探监既方便又安全。他借探监,巧妙地向刘鼎传达了党组织关于争取早点出狱后打入南京敌特组织或回上海工作的指示和取保获释的运作办法。1932年9月,刘鼎经老乡国民党《中国日报》社长康泽等人出面担保获释。吴先清又利用李进德、周至柔等人的关系来往于南京、上海之间搜集情报。
1932年夏,广东陈济棠之第一军余汉谋所部在大庾县被红军主力包围,形势岌岌可危。周至柔奉命指挥十四师与五十二师之一五四旅两万多,从泰和县驰援,替奥军解了围,从而与余汉谋建立较友好关系。同年秋,由第四军军长吴奇伟指挥二十六路军、第四军与十四师六万多人,从江西扶州进攻金溪县红军主力,十四师为右纵队在金溪黄狮渡与红军七军团激战一天打了胜仗。由于左翼两个军吃了大亏,周指挥十四师星夜撤退至南城,避免了全军覆没。由于完成上述两项任务比较好,受上级嘉奖,不久即升任十八军副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