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及欧洲主权债务问题的戏剧化发展,导致全球股市随着剧情的变化而起伏不定。欧元区是由17个主权国家组成,虽然有共同的货币,但却没有共同的财政政策。希腊总理帕潘德里欧上个星期在二十国集团峰会举行期间,突然宣布要针对拯救配套举行公投,反映了欧元区债务问题的复杂化及不可确定性。相对的,美国的问题不是那么大,一来它是单一的主权国家,而美元又是全球储备货币,美国可以通过印钞票解决债务问题。
发达国家债务问题恶化的原因,基本上有两种说法:一是这些国家实行福利制度,挥霍无度,寅吃卯粮;二是全球化过程加速资本、劳工、货物的流动,导致新兴经济体在国际分工中累积巨额储蓄及外汇,而发达国家则出现庞大的贸易赤字及债务。
不论是哪种说法,发达国家及新兴经济体都认识到,全球经济失衡,有必要寻找新的平衡点。问题是:如何调整这个失衡的全球经济?
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上个星期在法国戛纳举行的二十国集团峰会上指出,在当前世界经济面临重大风险、市场动荡不定的情况下,保增长、促稳定是当务之急,而在强劲、可持续、平衡这三个目标中,确保强劲增长是首要。
这个看法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基本上是一致的,也是这一轮经济危机处理的一个发展方向。一向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拯救配套中附带条件,要求受援国实施大刀阔斧的节约措施,通过紧缩的货币及财政政策,减少开支,提高收入。
增长优先于财政整顿
节约措施往往带来高昂的政治代价。在1997-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印度尼西亚随泰国之后向国际货币基金求助。当时,印度尼西亚为了符合拯救配套的条件,试图废除柴油及食品的补贴,引发街头骚乱,加上朋党政治,导致苏哈多总统下台。在这一轮的主权债务危机中,希腊总理帕潘德里欧及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先后宣布下台。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拉加德今年8月底在美国杰克逊城发言时指出,目前的经济衰退风险高于通胀风险,货币政策应该保持高度宽松。此外,尽管财政整顿仍然非常重要,但宏观经济政策必须要以促进增长为主要考虑。
她11月9日在北京出席2011年国际金融论坛时进一步指出,如果全球经济环境进一步恶化,政策制定者可以推迟财政整顿,动用自身储备或地区储备集合安排,以及重新启动中央银行互换额度。
拉加德的谈话是否意味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保增长的大前提下,将松动拯救配套中较严格的附带条件,特别是定量的节约措施,还有待观察。当然,拯救配套的松动,要确保不会产生道德风险,也就是受援国不能在毫无痛苦的情况下获得拯救。然而,拉加德多次的谈话将重点放在“刺激短期增长的措施”,特别是能带来就业机会的扩张政策,在国际上渐渐获得共识。
债务问题的严重性,不在于债务的绝对数额,而是相对于各自国家的经济总量。如果能够通过增长提高国内生产总值,债务率(debt to GDP ratio)便能拉下来。有经济学者研究指出,发达国家的债务率达到90%是个临界点,若超过这个比率,将会拉低增长率两个百分点。此外,如果经济增长率少过3至5%,要摆脱债务就非常困难,除非是大幅度削减开支及提高税收,这又可能导致经济衰退,从而陷入恶性循环。希腊的债务是国内生产总值的140%,而意大利则达120%。
在财政赤字方面,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3%是个警戒线。希腊在接受拯救时,财政赤字高达13.6%。
由于保增长是这次主权债务危机处理的主旋律,因此在货币政策及财政政策方面,会倾向宽松,以压低贷款利率及刺激需求。除了欧洲外,市场预期美国联储局会进行第三度的量化宽松政策。欧元区如果能够在政治上达到共识,让欧洲央行扮演欧元区最终贷款人的角色,这被视为解决债务僵局的一个选项。此外,这也能为欧洲进行量化宽松,打开一个渠道。
宽松的货币及财政政策可能加剧债务,并引发通胀及资产泡沫的问题,然而美国哈佛大学教授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首席经济师罗戈夫(Kenneth Rogoff)指出,全球经济的债务问题非常严重,除了通过债务违约或通胀的方式,将财富从债权人转移到债务人外,别无更快的逃生方法。国家之间也是一样。他说:“通胀将财富从储蓄者转移给欠债者,这当然是不公平及专横的,但这也是通往快速复苏的最直接的方式。这是无可避免的,欧洲正在从这痛苦经验中认识到这一点。”
新加坡前内阁资政李光耀最近在一个对话会上回应有关美国预算赤字的问题时,也是从保增长切入。他指出,如果他是美国总统奥巴马,与其提高税收减少赤字,他或许会通过增发债券以振兴经济,并制造就业机会。
西方发达国家的债务问题,非一日之寒。当债务率超过沸点时,市场的警钟就会响起,债务问题就变成债务危机。债务率是债务额与经济总量的对比,要降低债务率,可以通过削减债务或扩大经济总量。目前全球总需求疲软,因此实行紧缩的货币或财政政策,可能进一步将全球经济推向二次衰退,从而引发形形色色的以邻为壑的保护主义,包括在货币上竞相贬值。
当然,通过宽松的政策保增长,也可能加剧全球经济的失衡,不过那是明天的事。
来源:联合早报。作者是本报主任特稿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