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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知常:追逐时尚 超越时尚

   当代中国是一个热点层出不穷的社会。然而,其中的热中之热,却毫无疑问应该是对于时尚追逐。"名牌热"、"洋快餐热"、"气功热"、"AA制热"、"跳舞热"、"流行"、"摇滚热"、"追星热"、"贺卡热"、"点歌热"、"卡拉OK热"、"股票热"、"攻关热"、"选美热"、"家庭装璜热"、"咖啡热"、"三毛热"、"席慕荣热"、"汪国真热"、"下海热"……诸如此类的热点,几乎令每一个中国都追赶得气喘嘘嘘。于是,有人疾呼:这是中国人走向堕落的开始!也有人赞叹:这是中国人觉醒的起点!

   我的看法却与上述看法均有不同。在我看来,一个不去追逐时尚的时代,无疑是一个悲剧的时代,一个只知追逐时尚的时代,是一个喜剧的时代,然而,一个真正成熟的时代 ,却应该是既追逐时尚同时又超越时尚的时代,这是一个正剧的时代。

   时尚,是一个时代的晴雨表。它是一个时代开放、上升、充满活力的象征。时尚的诞生,源于人类的模仿心理与从众心态。心理学家告诉我们:模仿是人类的天性。早在古希腊时期,大哲学家亚里斯多德就发现:"模仿是人的一种自然倾向,人之所以异于禽兽,就是因为善于模仿。"达尔文也曾把模仿列为人类的最为重要的天性之一。在这个意义上,应该说,没有模仿,就没有人类的进步和今天。另一方面,从众则是人类社会行为的一种倾向。在一个社会之中,时时关注社会群体的行为、兴趣、喜好的变化,是一个个体在社会之中生存的基本方式。个体正是借助于这种努力去获得一种安全感的,否则,他就会陷入一种焦虑状态,甚至会被社会所抛弃。然而,在不同的社会形态中,模仿与从众又有其不同表现。例如,在农业社会中,模仿和从众主要表现为一种对于历史的模仿和从众,这是一种为社会所事先所规定好了的模仿与从众,而且主要是向后看的。例如,"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等等。至于竞争性的模仿与从众,则是根本不被允许的。"东施效颦"就是这样的告诫。事实上,作为美的追求者,东施勇于向西施学习,又有什么不好呢?难道就因为自己丑,就不能追求美了吗?而在工业社会,情况出现了根本的变化。市场经济打破了自古以来的纵向继承的模式,转向了横向模仿的模式。人类模仿的天性与从众的社会行为得到了充分的施展。"东施"们虽然无法天生的如花似玉,但毕竟可以通过对于美的追逐而变得楚楚动人了。

   时尚,正是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应运而生的。而且,人类追逐时尚的天性,也正是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才得到充分的施展的。在这样一个以"流行"为时髦的时代,应该说,对于时尚追逐,已经成为当代人的一个标志。正是在对于时尚追逐中,当代人充分地激发起自身的创造性,也正是在对于时尚追逐中,当代人实现了彼此之间的情感交流,由此,说当代社会的进步离不开对于时尚追逐,应该说是丝毫也不算过分的。因此,说追逐时尚是一个民族的堕落的开始,是毫无道理的。

   然而,说追逐时尚就是一个民族觉醒的起点,也未免武断之嫌。要知道,时尚虽然是当代社会的一大风景。然而也毕竟是一大考验。面对时尚,当代人的最大苦恼无疑是:不追逐时尚,无疑是落伍的开始;但假如一味追逐时尚,为追逐时尚追逐时尚,却又难免以丧失自己的个性为代价,反而使自己成为时尚的对立面。以时髦始,以庸俗终,已经是无数追逐时尚者的血的教训了。看来,追逐不应成为目的,追逐的目的应该是超越。追逐时尚的最终目的应该是使自己也成为时尚。为模仿而模仿,为追逐追逐的"东施"之所以"效颦",道理在此。

   更为重要的是,由于东方国家在进入现代化的过程中只能以西方国家为目标,这就使得追逐时尚又有其特定的涵义。换言之,为模仿而模仿,为追逐而模仿,在东方国家进入现代化过程中,又将成为一大障碍。这因为:农业社会的从众心态和面对西方文化的自卑心态,正是东方国家的顽症。由此,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一艘满载各国旅客的客船在进港时不慎触礁,为了减轻船的重量,船长要求人们跳海自己游上码头。他对英国人动员说:跳下去,这是一种体育运动。他对法国人动员说:跳下去,这样非常浪漫。他对德国人动员说:跳下去,这是命令。他对美国人动员说:跳下去,已经为你们办好保险了。最后,他对中国人说:别人都跳下去了,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这个故事另我们中国人汗颜。然而,假如我们并不讳疾忌医的话,那么,应该承认它是击中了我们的要害的。同样,假如我们并不讳疾忌医的话,那么,就应该意识到:一味追逐时尚,将会使我们距离现代化何等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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