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万伟 译)
信息的朋友,思想的敌人。
大概两年前,我的网上生活开始集中在电脑申请上:不是我的文字处理系统,或者电子邮件系统,而是我的Rss新闻浏览器(Rss显然代表“真正简单的整合”(Really Simple Syndication)虽然对此有些争议),是个从网站上抓住新闻标题,故事梗概,或者前面几句话的技术。提供这样标题的网站据说为需要的人提供新闻资讯。这种摘要的优点是你可以快速阅读大量新闻标题,只是用浏览器打开真正想阅读的文章。
使用网络新闻浏览器(NetNewsWire),我发现可以每天从几十个不同来源的新闻,让我得到对感兴趣的任何事情的最新信息。对我来说,NetNewsWire最让人激动的特征有两点:第一,我可以设定从我的网址查找新内容的频率,通常是每半个小时一次,第二,我可以把我的网址放在文件夹里。很快我就有了一个技术文件夹,一个Macintosh文件夹,新闻文件夹,文化文件夹,文学文件夹,基督教文件夹等等。
有些网站来自网络作家所谓的msm (主流媒体),但是更多的来自博客。但是对于博客,你根本不知道发帖子的人会是谁,除了像格伦•雷诺兹(Glenn Reynolds)在博客网(the InstaPundit)这些天天在网上发帖子的人外。一般人可能在四天里有三天写帖子,然后中断十天半月,每天都看这些网站让人挺烦的。NetNewsWire为我做这些事,告诉我发现的新东西。
最开始我的兴趣是新闻,不管是关于技术的,政治的还是文化的,慢慢的,我开始为这个想法激动,博客空间提供了交流和发展观点的好场所。第一批我真正感兴趣的博客被称为看不见的附件(Invisible Adjunct)。现在过时了是纽约大学的一个临时女职员(兼职的或临时的)写的,她的帖子引起关于美国大学运作,对大学的建议和如何从甲到乙的激烈讨论。我读了这个帖子就想“是啊,这就是革命爆发的方式。有激情,有思想的人相互检验自己观点的自发的社区---锻造坚硬的钢铁”。当然,早先我非常激动,谈到“革命”当然放错地方了,但是我现在感到上当受骗了。作为专业人士,我长期以来非常沮丧于官方的学术世界里游戏性的,模仿性的学术,都是由于职称评定的无情要求而事先编排好了的。我本来希望博客可以提供一个崭新的场所,可以讨论和辩论更加真实大胆的观点,一个体系外的真正的思想进步可以发生的地方。
有时候这样的情况确实出现。去年,在基本上都是政治哲学家,社会科学家撰写帖子的Crooked Timber博客上(crookedtimber.org),有让人兴奋的关于钱纳•米维埃尔(China Miéville)的有才华的奇幻小说家的讨论。(但是在我看来让人担心的走上邪路的)不仅the Crooked Timber的一些博客撰写关于米维埃尔的短篇文章,米维埃尔本人用慷慨的充满思想的文章回应。辩论非常有趣,真正有启发性,比我印象中参加的甚至在正式的学术场合看到的任何关于文学的讨论都好。尽管有过去20年猛烈抨击,在许多英语教授中间有微弱的名声不好的声誉,奇幻小说增加了辩论的新鲜感。参与讨论的博客中没有一个是英语教授。整个对话是阅读的小胜利,提醒我们有些书的重要性是从它们在有思想的人中产生的轰动来看的,在这个事件上,那些工作要求他们写别的东西的人,但是被米维埃尔写的东西所感动,所吸引,所激动,所困惑,因而做出反应的人来写。(同样的激动最近重复出现在同样有趣的关于苏珊娜•克拉克(Susanna Clarke)的著名小说《斯特兰奇和诺雷尔》Jonathan Strange and Mr. Norrell.)的讨论会上。
但是这种事情在博客中实在太少见了,至少部分因为劳伦斯.雷席格(Laurence Lessig)所说的网络世界的“建筑”,或者具体的说博客的构成。几年前雷席格写的关于因特网的奠基性著作《网络自由与法律》(Code: and Other Laws of Cyberspace),其中他试图呼吁终止所有关于因特网本质的无效的辩论。因特网本质上是民主的还是专制的,可管理的还是无政府状态的,还是什么?雷席格的回答是因特网根本就没有本质,其结果取决于它建立的方式,交流用的密码,它的数字建筑。
不管人对因特网作为整体的结构到底如何,越来越清楚的是博客的特别构成是妨碍它成为启发,检验和发展新观点的场所的主要障碍。比如,评论的问题。
工业标准的博客建筑要求这样的东西:博客自己帖子的上面留出主要的区域,最新的帖子呈现在上面,页面左边或者右边或者左右两边有各种补充性的东西,如和其他网站的连接,博客个人信息等等。每个帖子下面有超级连接的“评论”字样,往往后面还加上括号,注明评论的字数。如果点击这个词就可以看到所有这些评论。这就是真正的对话应该的样子。有时候确实如此,但是通常并不这样。通常的情况是讨论刚开始,还没有真正展开讨论就匆匆结束了。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惯性或惰性,而是因为博客的结构让任何严肃的讨论都不可能。
想象一下这样的情形:周四早上你在政治博客上看到一篇关于美国兵虐待恐怖分子嫌疑犯的有趣的文章。你基本同意帖子的主要观点,但是觉得作者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发表了评论,然后等待你的观点引起的反应。接下来几个评论是那些认为凡是批评政府的人都是渴望萨达姆重新上台,为摧毁世界贸易中心而欢呼的人,还有的评论作者高度赞扬创造“布什特勒”这个词的辛辣政治评论。你预料到这些,你已经学会跳过这些寻找真正有思想的评论。最后有人,也许是最初文章的作者也许是别人,对你的意见做出比如负面的回应,你迅速为你的立场辩护,详细阐述你的观点,因为详细的阐述显示批评你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但是现在你该上班了,或者要去学校接孩子了,你得随后再看更多的反应。
但是生活是非常繁忙的。你到了周六早上才有时间回到这个博客上,但到了这时讨论的线索已经断掉了。或许你得到了新的回应,或许没有,但是你注意到最后一个评论是周五下午张贴的。在很多博客上,对帖子的评论过几天后就封闭了,不允许任何人再做更多的评论了,通常是因为防止评论占据太多的空间,同时也因为太多评论慢慢变成相互辱骂,网站管理员只好把好战的言论屏蔽掉。不管怎样,博客和评论者已经转移到别的帖子上去,关注别的观点去了,别的热点去了。
或者想象一下这个情形:你一个星期或者一个月后碰到对辩论的问题提出新信息和观点时怎么办?当然你可以发电子邮件给最初的文章作者让他或者她了解这个新证据,但是辩论能否重新开始取决于这个博客是否决定再讨论这个问题。这个老话题已经过去了,死掉了。就算仍然开放让人发表评论,还有人再回头看旧石器时代的可能性已经非常有限了。
结构问题当然不是一切,人的本性也在起作用。首先我觉得在博客上比在日常生活中有更多的愤怒。在我访问的每个网站一个又一个的辩论中,包括专门谈论基督教的,要么从理性的讨论堕落为嘲讽和相互谩骂,要么完全失去理性,胡搅蛮缠。
这部分是因为博客评论的匿名制,人们很少使用真名实姓。提供的网址很少提供个人身份的任何线索。一个不会遭到真实的报复的人很容易表现愤怒。而且尤其是在政治博客里,评论者会遭遇各种不同信仰的人,比在经过自己挑选的现实生活圈子复杂多了。一个右翼分子来到Dailykos.com的博客上很可能尖酸刻薄的言论让他不舒服,同样的,闯进No Left Turns的深水区自由派会遭遇类似情形。任何一个匿名进入的网站不大可能对不速之客彬彬有礼。(这就是为什么刚刚提到的两个网站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言辞上越来越极端,每个人都往一个方向推,很少有人表现出制衡的力量。).
另外还有所谓的“怪人”,发表评论就是要耸人听闻,他们深谙这个道理,发表特别惊人讨厌的言论是最容易引起人们注意的捷径。我们许多人,到了三年级的时候就明白充满敌意的关注比根本不引人注意还糟糕。但是这些怪人从来不做这个区分。所以在博客中没有这个规定更重要的了,虽然人们往往忽略:“不要给怪人生存的空间。”
总之,博客决不是厌恶人类者的地方。查理•布朗(Charlie Brown)总是说“我爱人类,是有些人让我难以忍受。”我在博客中发现,布朗说的“有些人”根本防不胜防。有很多次,我发现自己弯腰趴在键盘上,手僵硬在思考到底怎么回答:我的对话者是道德缺乏者还是不可救药的无知。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站起来离开,而不是用无知的话或者不厚道的话让讨论受到玷污。
如果你愿意,把这些归咎于我的基督徒性格。但是就算那些比我更高尚的人,确实有些博客不可避免的加速辩论到日常新闻的时间表了。在对待思想深刻的观点方面,博客和报纸没有多少区别:提出了观点后,就尽可能快地转向下个目标了,虽然,后来可能会简短承认这个观点没有详细展开论述,但是正如《公民凯恩》(Citizen Kane)的新闻短片提醒我们的,时代在前进,博客面临与时俱进的强大压力。
博客的概念本身(blog 最初就是网络日记"web log")就是日记,一个记录自己的生活或思想的东西。难怪从这个新技术诞生出来的最受人欢迎的网站就是用传统日记形式出现的帖子,有评论,虽然被称作注释---17世纪社会生活观察家萨缪尔.佩皮斯(Samuel Pepys)的日记。(www.pepysdiary.com,是的有rss服务)好像没有人愿意看一个非常长的帖子,相反,我们喜欢新的帖子。否则我们的rss读者就没有什么可告诉我们的了,不是吗?
有重要意义的是,关于在Crooked Timber上的米维埃尔和克拉克的深刻的讨论不是来自通常的帖子加评论模式,而是来自完全不同的,中心控制的,结构严密的体制。就在亨利•法瑞尔(Henry Farrell)在第一次讨论之前写文章,“几个月之前,CT内的米维埃尔决定围绕《铁议会》(Iron Council)[米维埃尔2004的小说]举行一个小型讨论会,让米维埃尔做出反应肯定很有意思。他就慷慨的同意了,你看到了结果。所以这个典范式的思想交流来自花费时间的杂志约请作家就某个特定话题发表意见。该网站的人还将帖子收集起来,制成pdf文件,让它看起来就像文学季刊的特别专刊。
博客在提供新闻方面仍然是非常好的:政治的,技术的,艺术的,任何东西。它提供了新闻被检验,评论和修改的丰富的环境,正如我们经常看到的,从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解雇伊森-乔丹(Eason Jordan)到丹拉瑟(Dan Rather)揭露布什总统在国民卫队服役期间的故事。但是作为启发观点和思想的工具,显然是远远不够的,以后仍然会如此,除非它们研制出一个没有紧迫性要求的构造,或者更聪明的人拒绝主导这个构造。即使在Crooked Timber这样的思想网站,发生的事情这么多把真正好的学者变成了真正讨厌的记者。我已经把它从我的收藏夹中删除,只是每个月看一两次。除了个别的例外,我看到的在“学术”和“思想”博客上的帖子已经变成了观点的简要和粗略的发布,而不是新的充满活力的思想的自由探索。一个特别的例外是哲学家约翰•豪伯(John Holbo),编辑而且常常投稿的网站《阀门》(The Valve)(www.thevalve.org),由文学家批评家协会(Association of Literary Scholars and Critics)主办,人们常常抱怨他的帖子太长了。
在我考虑这些构造上的缺陷,我自己性格上的缺陷时,我发现自己在思考刘易斯(C. S. Lewis)书里的一段话。在文学史著作《.十六世纪诗歌和散文》(Poetry and Prose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中,他花了一篇文章的篇幅解释他描述的内容,有点粗暴,是“我们称作复辟时代的彻底悲剧性的闹剧”。在刘易斯看来,导致新教和天主教在欧洲流血战争,并导致两派教徒永远分裂的问题“本来可以有成效的辩论,在成熟的,圣人般的辩论者之间,悄悄地,悠闲的进行。”但是,由于刚刚发明的印刷媒体报纸的出现,辩论双方的缺乏宽容,深刻和细微的问题进入公众媒体,马上就变成了漫画式的简单的口号。此后就没有了和平妥协的可能性了。
在小规模上,同样的问题也发生在博客的思想和道德环境上。根本没有隐私可言:所有的讨论都是公开的。傲慢的,无知的,顽固的,不断地威胁淹没理性讨论者,或者有知识的人,或者至少在数量上超过。博客的构造(连同相关的技术rss),经常强调新颖,好斗的而不是悠闲的讨论。如果说博客不见得什么都好,这并不是侮辱受人欢迎的新生事物博客网。但是现在,以及可以预见的未来,博客肯定是信息的朋友和思想的敌人。
译自:“Goodbye, Blog” by Alan Jacobs
http://www.christianitytoday.com/bc/2006/003/17.3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