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剧作家沙叶新先生并不认识我,但对他我一直以仰视待之。年轻时幻想当电影编剧,曾以他做过榜样,也暗自发力先后写过五个本子,其中一个某电影厂曾表示可改拍电视剧,但前提条件是我得拉多少钱赞助。这难住了我----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等庸人哪有那个思维?终于发现自己不是搞这块的料,于是不再去做白日美梦,对沙编剧也就渐渐淡忘了。两年前,偶然读到沙先生的文章《宣传文化》,我不禁大吃一惊,乖啊,剧作家也能写出这种随笔?我不知该怎么去形容当时对那篇文章的感受,总之是那种洋洋洒洒、娓娓到来又荡气回肠的感觉。再以后,又陆续拜读他的《表态文化》和《检讨文化》,才发现沙叶新就是“啥也行”,他完全是在用文化去写文化,这种工夫,即使一般作家也很难达到的。最让我热血沸腾的是,近日再读他文化系列中谈论腐败的新作,我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差点敞开嗓子放声去唱《国歌》了。
这里须先做点说明,此举绝非故作多情。我在某网络初见这篇文章时,标题就是《“腐败”文化——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而且文章第四部分,作者也是以“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为题。您想想,中华民族都到了那个时候,任何一位有民族气节、有爱国之心的人,不是都会很自然地去想到国歌、想唱国歌吗?
这么厉害的标题我想一定不是为了危言耸听,一定有它“吓人”的道理在里面。我试着对此做点解读。
其一、我认为,该文表达了这样一层意思,在我国,腐败已渗透到社会的各个领域、各个行业,成为国家肌体上难以治愈的顽症。沙先生指出:“当今中国的腐败和以往不同,和国外也迥然有异;中国的贪官们也随着社会的转型与时俱进,在贪污的规模、腐败的层次、应对的策略、选取的方法等等方面都有创造性的发展,确有鲜明的中国特色。”文章列举了腐败的集团化、部门化、市场化、黑帮化四种中国特色的表现形式,有名有姓、有事实有表现,决非空穴来风。作家就是作家,尽管跨行业不在反腐战线,但人家对这方面的信息掌握得丝毫不比专业人士少,不服气都不行。这么严重的表现、这么严峻的现实,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前所未有,触目惊心,您说是不是最危险的时候?
其二、我体会,该文告诉人们,因腐败现象愈演愈烈,在我国,党群矛盾、干群矛盾空前激化,已发展到一触即发的危险境地。2004年发生在重庆市万州区的那个群体性事件,是当前党群关系、干群关系的真实写照。那位鲁莽的姓胡的市场管理员本想借局长之名去提高一下身份的含金量,不想适得其反,你越说自己是局长群众越不买帐,以至群情振奋,事态愈演愈烈,最后发生“公安部门随即抽调大批警员保护党政机关及重要场所”,“数千防暴警察全副武装驱散大楼前和广场上的人群”这种近乎战争场面的“新闻”。因冒充共产党的局长导致干群矛盾激化,这是几乎不敢想象的事情。战争年代群众如听说某某是共产党的人,不都曾舍身相救吗?就是在“文革”那种年代,一些领导干部会上挨批挨斗,会下不照样有群众暗中关照吗?如今共产党领导人民过上好日子了,共产党的干部在群众眼里怎么反而成了这个样子?沙作家说他有次听街上摊主讲“现在就缺陈胜吴广了”大吃一惊,这说明沙先生对基层还是有些陌生。有一年我在农村就亲耳听当地人对我讲,他们那里批评孩子,曾居然说出“你这孩子怎么象***一样坏”的话来。当时羞得我这个共产党员恨不能钻进地缝。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是什么?水是人民群众!如今,由执政的各级官员组成的汪洋大舟看似威武强大,但漂浮在民怨甚高的水面上,说“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好象并不过分啊。
其三、我感到,该文的主旨在于提醒我们各级官员要居安思危、防微杜渐,不要让腐败损坏我们党的肌体,导致政权丧失。文章说,事实上谁也不能给共产党抹黑,能够给共产党抹黑的只有共产党自己。为什么用了几十年的政治思想教育的法宝如今不灵了?这是因为共产党发生了变化,从革命党转向了执政党。革命年代需要忠诚无私,需要铁的纪律,需要统一意志,需要洗脑教化。如今是执政党了,需要科学执政、需要民主执政、需要依法执政。以前需要思想原则,如今需要办事规则;以前需要上下服从,如今需要相互合作;以前需要牺牲自己,如今需要公私两利;以前是理想维系着党员队伍,如今是利益才能使党员聚合。作者一针见血地指出:“当今的腐败根源是制度腐败,在这高腐的制度之下,不腐败也难,从这个角度说,腐败分子也是这个制度的牺牲品。正因为不腐败也难,大家都腐败,所以很多地方是腐败分子在领导反腐败。”并进而提出,要真正的反腐,根本之法不在于打击力度的大小,而在于“改变极权体制,开创民主政治,实施宪政大法,保障公民权利,实行言论自由,民主选拔官吏,‘主人’监督‘公仆’……只有如此才有可能真正的反腐,也才不至于陷入这样一种权力斗争的怪圈:总是当今的天子揪出前朝的奸臣;下一任天子也依然如此,始终逃不出这可怕的周期率。”呜呼,文章读到这里,谁还坐得住板凳,谁不想与作者真吼一声“最危险的时候”呢?
当然,话再说回来,一篇文章的感染力再大也不至于到真唱什么国歌的地步。在我国,国歌什么时候可以唱,在哪些地方可以唱,国家是有明确规定的,关于这一点,《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奏唱的暂行办法》已交代得明明白白,我也基本清楚。把话题扯到国歌上来无非是想表达,在我看来,作家沙叶新先生就是想以国歌中的一句歌词来提醒民众注意,在当前,一定要把反腐败的问题上升到党和国家生死存亡的高度去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