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报道说,近来选择“逃离”北京、上海、广州等中心大城市,去小城市或农村讨生活的年轻人开始增多,原因是这些大城市生活成本和竞争压力日趋提高,令青年人幸福感降低,且越来越难以立足。中国城市发展研究会2009年的相关城市排名也印证了这一观点:虽然在“城市综合竞争力排名”中,北京、上海、广州等一线城市全部居于前列,但在“最具幸福感城市排名”中却集体“落榜”。
有一种意见认为,“逃离”北上广趋势的出现,体现了当代青年择业观的理性和多元化,并促进了人才分布的平衡,因而是值得鼓励的。
照笔者的看法,所谓“逃离”的现象固然有,但还未普遍到成为趋势的地步,一些年轻人迫于北上广的高额生活成本,的确动了“逃离”的念头,但更多年轻人却选择了死守,甚至还有不少年轻人摩拳擦掌,要从内地和小城市杀将进来。
事实上,对于希望获得更多机会和更好前途的年轻人而言,“逃离”暂时还不是个吸引人的选项。
中国是个各种资源(包括就业机会、见识阅历和交际圈等等)分布很不平衡的国家,而这种资源分布的不平衡,必然导致机遇的不平衡,在北上广等核心大城市生活,固然要支付更高昂的成本,但相应地,也能获得更多的机遇。
因为资源分布的不平衡,在大城市扎堆的不仅仅是年轻人,企业、学校、商业设施、交际场所、服务机构……这些当代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工作、学习、交际、休闲、咨询服务元素,大多集中在大城市,并且在可预见的将来,不会大规模向外“逃离”;它们不逃离,那些被吸附在它们身边,希望获得更好的工作、更充实的生活的年轻人,又如何会舍得“逃离”?
人才是一种资源,一种财富;既然是资源和财富,就该获得更充分的利用和发挥,而不是闲置浪费。既然许多足以让年轻人发挥专长、才智的公司、企业、部门都集中在北上广,既然小城市和农村暂时缺乏不少专才发光、发热、人尽其才的基础和空间,以“生活成本”为由,盲目地鼓动乃至催促年轻人“逃离”北上广,去做垦荒牛,未必是一种理性的思维方式:让人家去,又给不了人家发挥才能的空间,这本身就是一种对人才资源的挥霍浪费。
曾几何时,人们也曾担心大城市养活不了那么多“闲人”,喊出“我们都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口号,鼓励年轻人去农村“大有作为”,结果却是让城市丧失了发展所必需的人力血脉,而农村也无法消化这些“知识青年”。前车之鉴,不能不引起后人的深思。
诚如一些人所言,对于在北上广艰难谋生的人和企业而言,一些体制上的缺陷让他们感到谋生之艰难。但正如许多企业和个人在解释“为何难也要留下”时所坦言的,这种体制性、结构性的缺陷其实到处都有,而内地、小城市和农村这些开放程度较差的地方,体制问题只会比大城市更多、更难解决。
纵观当今世界,城市化是大势所趋,而城市化的模式则多种多样,既有如德国鲁尔区那样以小城镇为主、没有中心大都市的,也有如法国那样,让巴黎成为超级都市,以致每5个法国人就有两个住在大巴黎的,各种模式间本无高下之分。如果有关方面认为,发展小城镇,使人口分布相对均衡,是中国城市化的理想发展道路,希望多一些“逃离”北上广、开拓小城镇的年轻人才,那就应该从体制上、政策上和环境上鼓励更多企业、学校、服务机构等吸引年轻人留守的单位先行“逃离”,让内地、小城镇和农村的机遇和北上广相比更均衡。
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即使年轻人暂时“逃离”了,过不多久,他们中的很多人还会跑回。当年的“回城潮”,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至于对北上广高额生活成本的担心,这固然是合理的,但也无需过度解读。事实上,在改革开放之初,许多大中城市民工潮初涌时,就曾有进城民工因负担不起吃、住等费用,孩子无处读书,继而造成结构性“民工荒”的问题。今天已经过时、甚至有些“不人道”的措施,如集中食宿、民工子弟小学等,当初却是用工单位和有关方面为吸引民工、“拴心留人”而想出来的“锦囊妙计”。北上广集聚了众多的用人单位,人才需求量是巨大的,一旦“长安居,大不易”,导致大量人才“逃离”,这些单位将成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最终,整个城市也会因“人才空洞化”而丧失活力,而这将迫使用人单位和有关部门像当年解决“第一次民工荒”那样,从政策上、待遇上想方设法,给年轻人以更多留下来的条件和理由。
北上广对于许多年轻人而言,是又可爱又可恨的地方,选择留守,成本的确高昂,压力固然不小,但真的“逃离”,恐怕同样是艰难的选择。说到底,选择的主动权并非掌握在年轻人手中。有关方面如何能从政策上、资源上有的放矢,让选择留下的更踏实,选择“逃离”的更坦然,或者干脆说,让年轻人真正可以放下包袱,摆脱顾虑,选择“逃离”或“不逃离”,是一份不容易完成却必须完成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