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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道:被金钱绑架的中国

  

  作为一个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我一向不看当代国产的电视剧与电影,我以为他们唯一的益处是让人弱智;我因此也一向不敢恭维当代那些所谓的著名导演们,娱乐大众的追捧和欢呼以及贺岁片的票房掩盖不了他们灵魂的空虚和人格的猥琐。但是,最近陈凯歌导演的一句话却几乎颠覆了我的这一成见,他在一次访谈中说,文革中我们这个民族被政治绑架了,今天则是被金钱绑架了。善哉斯言!只有生命历程跨越过这两个看上去似乎是完全背反的时代并且勇于反思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语。看来并非所有名导演都已经异化为这个消费主义时代的螺丝钉。

  近期网上的一篇文章似乎证实了他的结论,在一次多国公民参与的问卷调查中,中国荣幸地被评为第一拜金之国。我于是纳闷,如果中国人在史无前例的十年动乱中被绑架是一场政治灾难,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何以会被金钱绑架?那些破纸烂铜又不是《西游记》里的捆仙绳!

  其实,金钱从来就是这样一道捆仙绳。

  金钱,学名货币,经济学家称之为一般等价物,人类发明它本来是为了解决以货易货贸易的麻烦,降低交易费用以提高经济效率。然而,这个浑身散发着诱人魅力的孔方兄一旦被创造出出来就不再甘心于俯首听命,它要统治世界,包括它的创造者。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古老的谚语说明它的权力范围甚至已经超出三界了。于是,金钱与人类的关系再一次发生戏剧性逆转:仆从成为主人,主人异化为奴隶。

  在欧洲资本主义的少年期,被缚的人类对金钱发出了空前的诅咒,莎士比亚在《雅典的泰门中》讽刺道:“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它可以使窃贼得到高爵显位,和元老分庭抗礼;它可以使鸡皮黄脸的老太重做新娘。”马克思批判道:“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会非常胆壮起来。资本家有了100%的利润就敢践踏任何法律,有了200%的利润就敢犯任何罪,有了300%的利润甚至敢冒绞刑架的风险。”这正是被绑架者的愤怒与叹息。

  中国的经济改革以一句动人的口号-松绑-开始,可是,三十年后,国人却发现自己被另一道锁链结结实实地捆死了:金钱。那些在高房价下望洋兴叹的蜗居族们知道这一点,那些一边往蔬菜里加着剧毒呋喃丹一边感叹城里人为什么毒不死的菜农们知道这一点,那些各行各业的制假售假者们制造这一点,那些忙着申请和鉴定科研项目甚至不惜抄袭他人著作的教授们知道这一点,那些拉开肚子要红包的天使们知道这一点,那些为了钱而前赴后继“舍生取义”的贪官们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没有人甘愿做奴隶,哪怕是金钱的奴隶。西方人是近代资本主义的发明人,也是最先被金钱捆住的人,但是,近代以来,他们对于金钱的诅咒声却渐渐平息下来,因为他们慢慢找到了破解这道锁链的秘密武器。他们用法治斩断了金钱伸向权力的黑手,首先确保政府不会成为金钱的同谋;基督教的保存和复兴则划出了另一块金钱所不能染指的领域,使得社会的精神价值不至于因为金钱的攻势而沦陷;而国民收入的二次分配和福利制度的完善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分配不公,使得社会底层的人们得以摆脱绝望。现在,它可以唯一一展身手的领域是商业,即使在这里,新教伦理和法治也在时时刻刻提醒它这是有法有天的市场经济。

  反观我们的现状,则是市场经济的高歌猛进和真正意义上的法治缺失以及人文精神的沦落同时遭遇。然而,一个既没有法治,又没有了教堂(甚至连孔庙都没有了)的市场经济必定是金钱肆虐的王国,它甚至不会遇到最起码的抵抗。失去制约而又不断膨胀的金钱势力,将变成一种强大无比的盲目的破坏性力量,如同熊熊的烈火一般,它将吞噬和毁灭一切:宜人的自然环境、社会的公义、道德底线、人的价值和尊严,还有人心,它摧毁的将是文明本身。

  金钱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东西,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那些离不开金钱又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的唯一出路是法治与信仰。搞市场经济而不搞法治,是死路一条;搞市场经济却没有信仰,必定丧心病狂;依法治国和信仰重建,是最为有效的隔离屏障,也是我们从金钱的奴役下获得解放的不二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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