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2009年,在自然科学方面,诺贝尔奖得主中,华裔已达8人。
对诺贝尔奖摆出一副愤然不平或做出一副完全不屑一顾态度的仍有,说诺贝尔奖评奖不公,“有偏见”,中国人何必拿它“当回事”的也还有,但渴望中国人——特别是大陆的中国人——得诺贝尔奖的声音也逐渐多起来。首先是中央电视台作为主流传媒表现出这种期望,报道中提及杨振宁说:20年内中国大陆必有得诺贝尔奖者。有人由此拷问中国教育制度,思量中国人应怎样“问鼎”诺贝尔奖。
诺贝尔奖在今日世界的价值及影响是客观存在,至少它可以从一个方面来考量一个国家的发展状况、成就,以及影响。
迄今为止,在自然科学方面获得诺贝尔奖的8个华裔,均为美国国籍,这确使一些中国人感到脸上无光。中国是个人口大国,占世界总人口的20%,手头缺乏最新的权威数字,仅据找得到的数字看:诺贝尔奖至2007年在物理学、化学、生物或医学共有521人获奖,其中美国人271个,英国80个,德国65个,俄国(包括前苏联)14个,日本9个。如果做个比较,美国人口占世界总人口4.5%,国内生产总值占世界总量27.4%(2006年数字,下同),得诺贝尔自然科学方面奖占52%,英国人口占0.9%,国内生产总值占4.9%,得奖占15%,德国人口占1.2%,国内生产总值占6%,得奖占12%,俄国人口占2.2%,国内生产总值占2%,得奖(包括前苏联)占2.7%,日本人口占2%,国内生产总值占9%,得奖占1.7%,而中国人口占20%,国内生产总值已占5.5%,但得奖为0;比中国人口占世界总人口比例小、国内生产总值占世界总量低的印度、阿根廷尚能得奖2个,巴基斯坦得奖1个。
看不上诺贝尔奖的说:“又不是奥委会金牌榜,我们才不吊它”。认为虽然没获奖,我们比人强的说:我们不需要一个诺贝尔奖撑脸面,“钱学森、邓稼先等人虽然没有像杨振宁获得诺贝尔奖,但是你能否认他们的伟大吗”?袁隆平“让地球的人能吃饱饭,这比认识世界,认识生命,或者认识宇宙更有意义”,“是世界最伟大的科学家”;更以“神7中国自己独立完成了”,“没有诺贝尔奖,中国一样将航天员送上了太空”自诩。还有说:“诺贝尔是基础研究奖,并不直接影响国计民生。有个流行的说法是:英国的理论,美国的技术,小日本的产品。而产品才是真正影响国计民生的”。使国务院总理“非常焦虑”的是:中国“老是‘冒’不出杰出人才”。这里所说的“杰出人才,绝不是一般人才,而是大师级人才”——缘于总理去看望钱学森,钱学森提出“现在中国没有完全发展起来,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一所大学能够按照培养科学技术发明创造人才的模式去办学,没有自己独特的创新的东西”,于是“学生在增多,学校规模也在扩大,但是如何培养更多的杰出人才”就成了使中国总理“非常焦虑的一个问题”(转引自熊丙奇《华人诺贝尔奖得主的教育背景耐人寻味》,《南方都市报》2009年10月8日)。
理性地看,就会知道奥运金牌即使重要,也不能取代诺贝尔奖。如果中国作为“世界工厂”的“产品”不只是中、低档的,在政策上就没有必要老强调“自主创新”,国家总理和那个自己就是科学家的钱学森也就不会为缺少“大师级人才”而“焦虑”和“感叹”了。
我们的问题出在哪,怎样解决?
有人说:中国“可像两弹一星时那样,集中力量搞基础科学”,那样“中国的诺贝尔奖会反复出现”。这种思路,倒合了钱学森说的要办一所(甚至是几所)“培养科学技术发明创造人才”的大学,发挥中国“举国体制”的优势,去冲刺诺贝尔奖。这样做,我相信未必不能拿到几个诺贝尔奖,但想像美国今日这样占有自然科学方面诺贝尔奖的半数,绝无可能。因为科学毕竟不是竞技体育。
诺贝尔奖得主基本上不是靠“举国体制”可以推出,靠钱可以堆出的。诺贝尔奖得主的长成需要一种环境,这就是大学。真正的大学是一个制度化的自由空间。没有了这种制度化的自由空间,就出不来大师,有大师,你也容不下。中国两院院士二千余,如果真都是大师,钱学森又何必做如前感叹,总理又何必有如前焦虑呢?
大学要出“人才”,恰恰须定位在目标不在“出人才”上。从根本上改造教育,把教人“作人”和“做事”作为一个整体来安排。要改革大学,又必须改革整个教育,改变现在中小学为考试,大学为就业的实际教育目标(这一点是教育学者、全国人大专常委朱永新先生的主张),把培养会与人相处、与人合作,会学习、会生活的人作为教育的目标。全体国民中越来越多的人能成为会与人相处、与人合作,会学习、会生活的人,“人才”自然会出来,一门心思地只想培养“人才”,出来的一是有可能只是“才”(材)而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二是难有众多的、不拘一格的“人才”脱颖而出。总之,“杰出人才”固然是以众多的人为分母的,但反之,目的只在要“杰出人才”这个分子而以众多的人为分母的做法,绝非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兴旺发达之举。
最后要说的是,诺贝尔奖也是一个整体,除物理学奖、化学奖、生物或医学奖外,还有文学奖和和平奖。华裔的诺贝尔奖得主大多在专业之外同时受到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影响。今天的世界,是一个开放的世界,人,应是完整的、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的人。割裂开来,只取某项或只做某项,始终是搞不好的。
同样,中国的改革也是如此,中共十七大提出“全面改革”,意应在此。一些先改,一些滞后,作为转型过程中的现象,可以理解,长久下去,结构上就要出问题。
(2009-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