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去山西旅游,从太原回来时,大家提议顺路到大寨看一看吧。这一提议得到大家的热烈响应。
想是“大寨”这个曾经带有光环的名字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从太旧高速路下来,到大寨的路并不难走,路虽然不宽,但路面质量很好。想当年,这条路上每天都车水马龙,高峰时一天有几万人到这里参观朝圣,这里曾经是共和国农业的圣殿。
当我们抵达大寨村时,一股失望从心里陡然升起。
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北方小村,村子里不能走机动车。村子很像一个城堡,也像一个大家族的集中居住地。村门口像一个城堡的城门,走进大门,几十处房子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村大门边是一幢二层小楼,那是村委会的办公所在。村委会对面墙上张贴着村里的财务状况,这就是村务公开。从数字看,目前大寨村不算富裕,村里去年收入40余万元,支出39万元,节余1万元。
大寨村今日旅游的卖点是陈永贵故居。
这是一幢典型的山西民居,坐西朝东,正房之外的南侧是两间偏房。陈永贵一家人当年一直住在这个院落里。我们那天去得很巧,陈永贵的孙女恰巧在,因为当天有位将军参观陈永贵故居,作为陈永贵的亲属她特地从昔阳县城过来招呼一下。她是一位彬彬有礼、行事低调的女孩子,皮肤很好,模样很端正。我们特意买了一本有她签名的《陈永贵传》。
陈永贵家的陈设很简单,基本上没什么家具,这反映出陈永贵的简朴。事实上,陈永贵在身居高位之后,也依然保持着简朴的本色,户口依然在农村,依然拿村里的工分。
最吸引人的是墙上挂的照片。从这些照片中可以窥见陈永贵当年的风采和风光。
照片里的陈永贵笑得那样灿烂,他和毛泽东、周恩来握手、交谈,陈永贵笑得那样开心、那样自然。那种笑里透出陈永贵的朴质、从容。毫无疑问,陈永贵是干出来的劳动模范,劳动是他的资本,有了这种资本,所以他在任何场合都能从容自居。
当我们站在大寨村后的高坡向东望时,只见一片片精致的梯田,一棵棵玉米在梯田里亭亭玉立。大家感叹当年大赛人战天斗地的豪迈情怀,感叹大寨人艰苦卓绝的奋斗精神,那一处处梯田、一株株禾苗都是大寨人用汗水冲出来的、用汗水浇灌的。
其实,大寨当年在全国农民心中名声并不好。原因是,当年掀起的学大寨风潮中,很多地方搞形而上学,在平原上也修梯田。累得社员们直骂娘,最后收成也没提高多少。
大寨作为山西特有地理环境下的经验典型,拿到全国推广,有些形而上学了。陈永贵,作为一个劳动模范是当之无愧的,但进入政治局、国务院,主抓全国农业,也有点离谱了。
而事实证明,陈永贵确实没有治国之才。当年华国锋向他求计于农业问题,他的回答是,全国有一半的县像昔阳一样、一半的村像大寨这样,中国农业就上去了。
于是,神州大地又掀起一轮学大寨热潮。
事实证明,大寨经验指导不了全国的农业实践。
陈永贵荣升党和国家领导人,确实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甚至可以称为怪胎。
这种政治怪胎也只有在当年那种政治体制下才会出现。当年,中国政坛新星闪烁,政治火箭乱飞。今天是造反派小头头,明天就可能入主共和国权力中枢,今天还在田间劳作,工厂做工,明天就能登上庙堂之高。今天还在庐山之顶指点江山,明天就沦为秦城监狱的囚犯。治国如同儿戏,高层更迭像走马灯一样。
领导人的最高指示比封建皇朝的圣旨威力还要大,但其离谱程度却远远过之。
那是一个建立在个人崇拜、全民造神基础上的非理性政治制度。权力全都集中在伟大领袖手中,领袖放个屁,也被万民视为圣气。
这种非理性政治制度把集权效应发挥到极致,不同意见都被视为反动言论、政治异见,要被打翻在地,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集权体制下,全无政治秩序、政治理念可言,政治生活一塌糊涂,全凭最高统帅的喜怒好恶。
人民只是获得了一些拥护伟大领袖的自由,获得了任意打击非领袖路线人物的权力。那种所谓的民主是一种伪民主,根本没有对最高权力者的制约,甚至没有评点国是,议论时政的自由。本质上,最高权力者送给了普通百姓一顶空洞的革命帽子,给了普通百姓整治非领袖路线干部群众的自由,而获取了万民的崇拜和支持。
陈永贵进入权力中枢,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他是一种符号,这个符号代表的是农民,他进入最高权力机构是想告诉人们,政权是人民的政权,是工农的政权。当然他是一位极端崇拜最高领袖,并被领袖看中的农民。他进入权力中枢并不代表农民有了话语权力,有了代表人物。他的才智决定了他的话语能力很低。他只是一个空洞的符号和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