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良博士论文将由中华书局出版,我和作者一样打从心眼里高兴。
与国良第一次相识是在七年前,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召开的一次学术会议上。好像是大会休息的间隙国良来我房间相访,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沉静寡言。因自己年长他八岁,我自始至终视他为同行和朋友。后来他报考了我的博士研究生,这才有了我们在一起相互学习的机缘,这才有了我为之作序的这篇博士论文。
读博士之前,国良已是一位很有成就的青年学者,先后发表了很有见地的几十篇学术论文。他讷于言谈而敏于运思,疏于交际而勤于苦读,攻读博士学位期间仍坚持每年发表八九篇学术论文。他的这篇五十多万字的博士论文,是他多年学术积累的成果总结,这部专著中的许多章节,早已分别发表在不同的学术期刊上。
两年前,我否定了国良第一次提交的博士学位论文选题,原因是选题的论域过宽。老实说,他这篇博士论文的选题,开始我也颇多保留和顾虑:一是它的选题仍然太宽,魏晋玄佛的“道体”、“心体”、“审美”,其中每一个部分都可以写成一篇甚至几篇博士论文,我担心论域太宽容易流于空泛;二是这一选题早已被前人和时人反复耕耘过多遍,差不多已是“题无剩义”,如果没有新的阐释框架,如果没有新的材料发现,很难在前人的基础上标新领异独出新解,我担心最后选题虽大而新意无多,给人以“大山临盆”的滑稽和失望。
国良提交的论文初稿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更让我明白自己的担心和顾虑实属多余。他在这篇博士论文中论证了魏晋玄佛“道体论”宇宙本体的本质规定,辩驳了前人魏晋玄佛“道体”只是人格本体或心理本体,而非宇宙本体的论断;探究了魏晋玄佛“心体论”的基本特征,并对魏晋各流派关于心体至善的具体内涵作了必要的分梳与剖析,如魏晋玄佛各家的“至善”虽都指智的直觉,但魏晋玄学的直觉之智乃是一种道德之智,东晋佛学的直觉之智乃是一种事理之智,玄学之中竹林玄学的道德之智没有等级之分,郭象玄学的道德之智则有严格的等级之别;作者还在这篇博士论文中分析了魏晋“道体论”、“心体论”对魏晋“审美论”的深刻影响,并论析了魏晋“审美论”的基本特征,如对魏晋玄佛心有至乐、心体至善、崇尚直觉的心体论与魏晋士人的情感审美、山水审美、音乐审美的内在关系,并对魏晋以本末论和自然论为主要内容的道体论与魏晋士人的山水审美、形式审美、“言意之辩”的内在关系,都一一作了相当深入的论述。
这篇论文不仅议论常能言人之所未曾言,几乎每一章都提出了新的见解,而且这些新解都建立在比较充分的材料论据和相当严谨的逻辑论证之上,上中下三编并非平面的罗列,编与编之间具有紧密的逻辑联系,论证过程层层深入,因而上中下三编浑然一体。
由于这篇博士论文成文比较仓促,答辩后又很快付梓成书,有些观点还不太成熟,有些文字仍嫌冗沓,少数论证尚不周全。好在国良具备扎实的文献学功底,又有良好的学术敏感和思辨能力,这些缺陷假以时日都能避免或改正。深信他会以此书为起点,在自己未来的学术道路上走得更远,登得更高。
是所愿,是为序。
戴建业
2008年奥运会前夕写于
华中师大南门剑桥名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