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郎君,荼蘼架下牢牢记:休为那风儿雨儿,误了佳期。长念着夜儿深,花阴有个人儿立。紧防着花儿柳儿,引逗的你意醉心迷。再叮咛此事儿,言儿语儿不可轻提,须教那月轮儿不空移! 莫抛的莺儿独唤,燕儿孤栖! (叠) 须要你情儿密,盟儿誓儿,切莫将人弃!(叠)
在封建时代男尊女卑的婚姻制度下,遭遗弃的常常是女方。因而,那些心意执著,追求纯真爱情的姑娘,总要叮咛那眼前还殷勤的求爱男子,要他用情专一,不可朝三暮四。如 《西厢记》中莺莺叮嘱张生那样: “若见了那异乡花草,再休似此处栖迟。”下嫁白衣女婿的相府小姐尚有这样的隐忧,那么一些普通女子的这类心事更是可想而知。这首民歌中的姑娘,以 “愿郎君”这样亲昵的口吻,用自述心愿的婉转形式,又莺燕花柳的巧妙设喻,希望郎君日后不要恩移情替,而要两情长久,忠贞不移。
这支小曲比起一般的民歌来更富色彩,更有情韵。它能借助于优美的意境和生动活脱的意象,把女子难于尽道的复杂情感,抒写得情悠悠、意绵绵,不由人不为之深深地感动。诗的首句: “愿郎君,荼蘼架下牢牢记”,在一开始,就显出笔致的形象生动,把叙事写景抒情融合在一起,使人了解了曲中叙写的主要事件,而“荼蘼架下”四个字又引出我们多少美好的想象。读完此句,我们眼前便展现出画面:从全曲看,一个花好月圆的春夜,在那缀满白色小花,散着诱人芳香的荼蘼架下,一对情侣依偎着,正软语切切。看着清柔的月光、摇曳的花影,他们的心中流荡着缠绵的情意。这月下花间温馨静谧的迷人境界,烘托了爱情的无限美好。
下面就具体写出女子的心愿。有相约就有分离,为了使自己的爱情永远甜蜜,在分手前,这女子忍不住要叮咛他的郎君。首先,愿郎君常来相会,不要失约:“休为那风儿雨儿,误了佳期。长念着夜儿深,花阴有个人儿立。”平常的日子自不待说,就是风里雨里,也不能误了他们的相聚,接着她又表白了自己,就是时至深夜,她也会隐在花荫之下,等待情人的到来。叙说中,略作点染,现出姑娘深夜独立花荫倾心思盼的身影,给人极深的印象,如果这位郎君还有一分情意,就一定不会辜负她。接着女子要郎君爱定自己,不要另求新欢。但这姑娘说得十分婉转,放开情人不说,而从另一面着笔,让他“紧防着花儿柳儿,引逗的你意醉心迷”。这样 “旁敲侧击”,避直就曲,不说恐怕他爱心不专,反说担心会有别的女子引逗,使他迷惑而忘了自己。“意醉心迷”一语,又略加点染。好像女子已想象出这位郎君迷恋他人的情形,说到此处,她一定心中痛楚,神色黯然。可这样说,她总觉得不透彻,为了保住自己的爱情,她抛开了别人,暗示郎君: “再叮咛此事儿,言儿语儿不可轻提,须教那月轮儿不空移!莫抛的莺儿独唤,燕儿孤栖!”这男子一定是海誓山盟,信誓旦旦,甜蜜的话语说了不少。这女子却十分清醒,绝不轻信。所以她叮咛男子:许诺的情话不该是轻易出口的,说了,就要去做。相恋的日子,每一天都不能空过,绝不能去而不来,抛下自己孤苦度日。她手指月轮,又以追逐春色,结对成双的莺燕作比,并使月光明媚花香暗度的良辰美景,同孤莺悲鸣、单燕独栖的凄凉景象形成对比反衬。这样又在叙说中自然地加以点染,造成意境,渲染气氛,增强了艺术感染力。说到这一层,女子已流露出对男子爱情难于持久的忧虑,但这几句还是暗比隐说,宛转曲达。但也许是她的忧虑太深了,对这位已经托付终身,但又似乎并不完全可以信赖的郎君,再也不能掩饰躲闪。因而,便径直言明:“须要你情儿密,盟儿誓儿,切莫将人弃。”这几句是她最想说而又最难出口的话语,在百般踌躇之后,终于吐露出来。这位姑娘,虽然处于热恋之中,而且耳中满是自己郎君的盟誓,但她依旧担心自己的命运。这正说明了在那个社会里,真正的爱情是多么地难得。
这首小曲是写女子在爱情生活中的种种忧虑。这是情歌中的常见主题。但这支小曲有其独特的表达方式。它不写被弃女子哀哀哭诉,也不写离别中思妇的难测的命运,而是写热恋中女子对情郎爱情不专,轻易弃掷的隐忧。相对说来,这个角度是新颖独特的。它写的不是既成事实,但却更有力更深入地反映了古代女子在爱情婚姻中的不幸。这种事未临头已先生悲的构思,正是折回一层,入木三分,具有独特的表现意义。再者,这种构思,从眼前,写到日后,又有两点好处,一是把初恋时的热烈、亲密和日后遭到的冷落、遗弃同时写出,两相比衬,相得益彰,丰富了曲子的表现内容。而这样用笔,更主要的是突出了当时爱情生活中男子那种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恶劣行为,及其给妇女造成的不幸,新颖独到的表现了主题。第二,从艺术表现方面说,这样有喜有忧,苦乐参半,又使情诗有多种境界多种意象,起伏多变,丰富多采。最后还要指出的是这支曲子从语言形式看,也比较完美。一方面,它多用口语,句式灵活,显出清新活脱;另一方面,它又注意创造意境,刻画抒情意象,多加渲染和烘托,这又使它细腻、优美、意韵隽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