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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宇:为了寻找一条河——也来做一次“纯学术”

  

  虽然身为学者,我却没做过多少学术,尤其是“纯学术”。因为总有一些东西相互作用,使我的研究无法纯粹,也不愿纯粹。在这个炎热的夏季,我却迷上了一个纯而又纯的课题——故乡的河。研究它,不会有人给钱,不会有人发奖,对国计民生无助,于个人名利无补,但我就是放不下,就像年轻时看恋人的照片,明知没用,还是要一遍又一遍地看。我知道,正在冲锋的战士一般不会怀旧,刚发现新目标的追求者一般不会恋旧。这肯定与我的心态有关。我五十多岁了,心态处于将老未老之际,有时是古井死水,狂风不能吹绉;有时却仍然金戈铁马入梦来,午夜挑灯看剑。而这一阵子,心底既非死水亦无战鼓,而是总有一条河缓缓流过。那是我故乡的河,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河。我已在异乡漂泊多年,梦魂却常要回到它的身边。想,就想把它看个清楚,却发现它似在云里雾里,面貌与身世并不清晰,要想看清,尚须一些功夫。做这种功夫,大概算是纯学术吧?那么,我也来一次“纯学术”——

  

  一、历代史志中的女水

  

  没有学过考据之学,用的是最笨的办法:把古书的记载收集起来,看有没有关于裙带河的记载。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没有。

  那么还有两种可能:一是史志中虽然没有关于裙带河的记载,但并非没有裙带河,它悄悄地存在着,无声无息。二是它在历史上不叫裙带河,而是另有其名。

  如果另有其名,它是否“女水”?这似乎无须证明,因为我的伯父就曾经告诉我,村西的河即历史上著名的“女水”。网上搜索,也发现故乡有人在写到裙带河时在后面加了括号,注明“即女水”。但是,查遍所有当今的文献和历史的记载,都没有人说明过为什么裙带河就是历史上的女水,也没有人说明过为什么历史上的女水在今天成了裙带河。

  按照学术规范,说裙带河就是女水,尚需证明。那么,这事应该由我来做。

  我用的仍然是最笨的办法:把古书中关于女水的记载收集起来,看它发源何处,流经哪里,是否与我身边的裙带河相符。

  先查二十六史的地理志——

  《史记》只有河渠,没有地理志。中国史家记地理,是从《汉书》开始的。我的寻找也从《汉书》开始。

   从夏商到汉代,青州地域太辽阔。舜置12牧,青州是其一。舜觉得青州太大,于是从中分出了营州。由此可见,本来辽东也属青州。大禹治水之后,天下划分九州,青州仍然居其一。《周礼》曰:“正东曰青州。”按照古代的阴阳五行说,东方属木,其色为青,所以,东方那一片就叫青州。若据此说,青州即当下“天下”的东部。刘邦建国后,把长子刘肥封于青州。到汉武帝置十三州刺史,青州仍然是一个,下辖平原、千乘、济南、齐郡、北海、东莱6个郡103县。在如此辽阔的土地上寻找一条小河,考察范围需要进一步缩小,于是只查齐郡、北海二郡的38个县。

  《汉书》在齐郡下记了12个县和侯国,写到河流的有:“临淄,师尚父所封,如水西北至梁入泲。”“昌国,德会水西北至西安入如”。“巨定,马车渎水首受巨定,东北至琅槐入海。”“广,为山,浊水所出,东北至广饶入巨定。”“临朐,有逢山祠。石膏山,洋水所出,东北至广饶入巨定。”这里提到了几条河:如水、泲水、德会水,浊水、洋水,都是故乡附近的河流,但有的在北阳河以东很远,不必管它;有的在淄水以西,也不必管它。我所做的,只需要排列出这些水的位置,注意浊水以西、淄水以东的河流就够了。

  齐郡境内没有女水的记载,北海郡境内也没有女水的记载。北海郡26个县,其中包括营丘、寿光等,却未记水系。

  女水出现在淄川国。淄川国是汉文帝十八年所建,有三个县:剧,义山,东安平。《汉书·地理志》写道:“东安平,菟头山,女水出,东北至临淄入巨定。”

  这是最早的记载。我由此知道女水源自东安平县的菟头山,从那里流向东北,至临淄入巨定。巨定,也称巨淀,是地名,又是湖名,在今天寿光市与广饶县交界之处,仍有巨淀农场。当年的时水、渑水、淄水、浊水都流入巨淀,然后由巨淀入海。

  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菟头山在哪里?《汉书》说它在东安平。那么,东安平在哪里?汉书有注:“孟康曰:纪季以酅入于齐,今酅亭是也。”《后汉书》说:“东安平故属灾川。六国时曰安平。有酅亭。故兆。《左传》庄三年‘纪季以酅入于齐’。”于是,我知道女水附近有“酅亭”。那么,“酅亭”在哪里?《辞海》“酅”字之下有此注释:“古邑名,春秋季国地。在今山东淄博市东。《春秋·庄公三年》:‘纪季以入于齐。’即此。”由此,我知道它在今天的淄博市东部,但地图上没有这样的地名。好在我知道现在淄博市临淄区的皇城镇有石槽村,那里也叫酅台。“酅台”与“酅亭”,是否同一地方?

  不能回答,暂且存疑,继续史志的寻找。

  《晋书·地理志》说得很简单,青州下属有齐国,齐国下辖5个县:临淄、西安、东安平、广饶、昌国。东安平之下,写了这样五个字:“女水出东北。”话虽少,却使我的考察进了一步,知道了女水发源于东安平的东北部。

  东安平,酅亭,菟头山,都是寻找女水的重要线索。唐代仍有安平县,但到了武德八年,“省殷阳、乐安、时水、安平四县。”从此,安平县不复存在。好在我已知道它的大概位置。酅亭仍待证明,菟头山仍待寻找。

  略过大致相同的记载,来到记载较详的是《明史》和《清史稿》。

  明代青州府下属13个县,先看益都县:“南有云门山,与劈山连。西北有尧山。又有九回山,北阳水出焉,亦曰渑水,经治岭山麓,曰五龙口,下流经乐安县,入巨淀。又有南阳水,源泉出县西南石膏山,流经城北,又东北合北阳水。又西有淄水,下流至寿光入海。又西南有颜神庙,孝妇河出焉,入淄川县界。”记水不少,北阳水、南阳水、渑水、淄水都讲了,但没有女水。女水在临淄县境内。“临淄,府西北。南有牛山。又有鼎足山,女水出焉,下流合北阳水。”

  这里多出了几个内容:1、女水发源于鼎足山;2、该山在临淄城南,而且在牛山附近。好,离我很近,我已知道它的大概位置。可是,这里也多出了一个问题:《汉书》说女水源于菟头山,这里说是鼎足山。菟头山与鼎足山,是同一个山的不同称谓,还是相邻的两个山?

  再看《清史稿》,青州府益都县之下有云:“西南:淄水自博山入,右合仁河,东北比稷山,其西时水,并入临淄。”“西南:石膏山,与城南云门并,即逢山。……石沟水亦曰石膏,其东北贯城者曰南阳水,右合建德水,东南巨洋水,今洱河,自临朐入合之。折东北,右纳康河水、洗耳河、尧水,其西跃龙河,《地理志》‘为山,浊水出’,俗北阳河,经高柳村,并入寿光。”它也写到了淄河,也写到了北阳河,但未写女水。女水仍然是在临淄县境。“东南:鼎足山,《地理志》‘菟头,女水出’,北径故酅亭,伏至汉东安平故城复出。”

  在乐安县下,也有关于女水的记载:“女水入,分流折东并入之。”在寿光县下,又有关于女水的记载:“西南,清水泊,古巨定,有盐城,汇益都跃龙、王钦、北阳河、临淄女水、小清古泲渎。”

  根据各代地理志,女水的形象已大致可见:发源于今临淄境内菟头山或鼎足山,流经酅亭,北至乐安、寿光入巨淀,然后入海。

  虽然东安平、菟山、鼎足山、酅亭都还不清楚。但结合郦道元的《水经注》,有两点已可以肯定:1、巨洋水、石沟水、尧水、康浪水、长沙水、石井水、浊水、渑水、时水都不是裙带河。2、女水的位置在淄河之东、北阳河之西。3、在淄河与北阳河之间,史书上没有第二条河流,唯一的河流就是女水。根据实地的情况,从我们村向西到淄河,只有一条河流,是裙带河;从我们村向东到阳河,只有一条河流,也是裙带河。阳河与淄河之间,只有一条裙带河。

  初步结论:裙带河就是女水。

  没有解决的问题是:一、菟头山、鼎足山具体位置在哪里?二、安平城、酅亭在哪里?但既然已经基本确定女水就是裙带河,需要考察的范围已经很小,我可以大胆地沿着我所知道的裙带河去寻找。

  该查一查地方志了。临淄自明朝末年开始修志,至中华民国时期,据说共纂修6次。可惜多已失传。今天能找到的只有清康熙11年和民国9年的版本。

  民国9年的《临淄县志》说,酅台在石槽村。石槽,在临淄城东偏南,离我们村十来里。这“酅台”就是古书中的“酅亭”。安平故城,就在这附近的皇城村。

  在新出版的《临淄区志》中看到了这样的内容:“女水发源于鼎足山,经郑家沟北流,过石槽,北阳河到大交流村,与发源于青州的织水汇合,交流村因此而得名。”

  虽然其中有错(既过石槽,北阳河,就无法回到大交流村),却使裙带河即女水进一步得到了证明。因为在大交流村交汇的,正是我们村东村西两条河,即今天的裙带河。

  

  二、杂书中的女水

  

  淄河与阳河之间的河就是裙带河,也就是女水。但它有两条支流,一条在我们村东,一条在我们村西。它有两个源头。我们村东洼是红土,而西洼是黑土,正是由两条不同的河流带来的不同土质所决定的。在这两个支流中,哪个支流发源于菟头山或鼎足山,哪个才是真正的女水,而另一个只能是织水。

  关于女水,郦道元《水经注》中有这样的记载:

  巨淀之右,又有女水注之,水出东安平县之菟头山。《从征记》曰:水西有桓公冢,甚高大。墓方七十余丈,高四丈,圆坟围二十余丈,高七丈。余一墓方七丈。一坟,晏谟曰:依《陵记》非葬礼,如承世故,与其母同墓而异坟,伏琛所不详也,冢东山下女水原有桓公祠,侍其衡奏魏武王所立,曰:近日路次齐郊,瞻望桓公坟垄,在南山之阿,请为立祀,为块然之主。郭缘生《述征记》曰:齐桓公冢在齐城南二十里,因山为坟。大冢东有女水。或云:齐桓公女冢在其上,故以名水也。女水导川东北流,甚有神焉,化隆则水生,政薄则津竭。燕建平六年,水忽暴竭,玄明恶之,寝病而亡。燕太上四年,女水又竭,慕容超恶之,燕祚遂沦。女水东北流,迳东安平县故城南。《续述征记》曰:女水至安平城南,伏流一十五里,然后更流,注北杨水。城故酅亭也。《春秋·鲁庄公三年》,纪季以酅入齐。《公羊传》曰:季者何?纪侯弟也。贤其服罪请酅以奉五祀。田成子单之故邑也,后以为县。博陵有安平,故此加东也。世祖建武七年,封菑川王子刘茂为侯国。又迳东安平城东,东北迳垄丘东,东北入巨淀。《地理志》曰:菟头山,女水所出,东北至临淄入巨淀。

  它进一步证明:1、女水的源头是菟头山,在二王冢附近;2、女水的流路仍然是经酅亭,经东安平故城南,然后经临淄入巨淀;3、这是很重要的:东安平故城就是酅亭。

  一些杂书的记载帮我进一步确定了女水的位置。比如,《齐乘》在说到齐天渊时说:“渊在淄水之东,女水之西,西南流,入于淄水。”同时,也使女水的源头更加清晰。

  《太平御览》说:“牛山下有女水”。

  《太平寰宇记》说:“桓公冢在鼎足山上”。“齐桓公冢。《隋图经》云:‘在齐城南二十里鼎足山上,因山为坟,冢东有女水。’或云:‘齐桓公女冢在其上,东北流至安平城南,伏流十五里,然后更流注北阳水也。’”

  《读史方舆纪要》说:“菟头山,一名驼头山,又名鼎足山。……上有齐桓公及管仲冢,又桓公女亦葬焉。女水出于此。”又说:“女水在县东十里,源出鼎足山齐桓公女冢侧,因名。东北流经东安平故城南。”

  女水,牛山,鼎足山,菟头山,二王冢……牛山和二王冢都是我所熟悉的。女水在牛山脚下!二王冢在鼎足山上!女水源于二王冢附近!

  这样,就很容易找了。

  

  三、地图上的女水

  

  感谢在青州市当市长的小师妹,在即将调离之际,接到我的短信就马上给我寄来了最详尽的青州市地图。

  打开青州地图,立即找到了裙带河。它的源头画在青州市东高镇的小营村南,从那里向东,然后北拐,在夹涧村东向北,到我们村东,然后从石塔与高柳之间北去,经香店刘、阎家河到大交流,然后继续北上,经朱良镇的郝家屯、永和庄进入广饶县。

  它是我们村东面的那条河,也就是我们的“东河”。现在,它在青州地图上成了裙带河的主河道。但我知道,它不是女水。因为女水的源头不在那里,那里没有菟头山,没有鼎足山,与牛山、二王冢都八竿子打不着。

  现在青州市地图上的裙带河不是女水,而是织水。但史书上的织水没有那么长,从我们村到西张村那条笔直十几里的河道是1976年新挖的。所以上游承接的水系,不一定与历史上的女水有关。

  裙带河离开青州境内之后进入广饶。我没有详细的广饶地图,从网上下载了一张,是比较粗略的,几条河流都未标名字。西边有一条河,从北卧石西入境,经西营村西,经稻庄镇、西刘桥乡、小雷埠,入巨淀。它应该是淄河。地方志说,“淄河,发源于莱芜禹王山,流经淄博,进入东营市李鹊、大王、广饶、稻庄、石村、西刘桥6乡镇入小清河。

  ”东边有一条,我能认出,经大王村,是北阳河。在淄河与阳河之间还有一条河,从大王村西的陈官庄南面入境,经城坞、刁炉、东水磨、三座楼、郑家埝进入寿光的巨淀农场。它就是裙带河,即女水。

  女水的下游已经清楚,不清楚的仍然是从我们村到源头这一段。

  感谢一张与现实极不甚相符的淄博市地图。不知为什么,它不是依据现实画的,大概是参考了某张古老的地图。所以,它不是现实地理的反映,画出的河流在现实中并不存在,但我非常感谢它,因为正是它让我知道了裙带河即女水的本来位置。

  它画出了两条源头:一个是我们村的“东河”,它的位置与青州地图上的位置基本相同,但画得更远,穿越西张到东高的大件路,穿越铁路,从普通、曹家沟东面正直向南,直达大郇北面,才折向西,从前河村北向西北,到范家林西南。这是我所看到的最长的裙带河地图,但我有点怀疑,因为我们那一带都知道一首民谣:“有女不嫁范家林,打水挑桶去潘村。”这样的地方能是一条河的发源地吗?所以,就这条河而言,它又可能不是源自历史,而是源自新的什么材料。

  另一条就是我们村的“西河”。下游是从我们村西往北去,流经后饮马后面,向东北,到水坡村拐弯,从黄岭村前向东北,到大交流。在那里与我们村的“东河”汇合。而上游,它没有根据现实在我们村与夹涧之间停止,而是穿过夹涧,而且正是流过东夹涧与西夹涧之间,使夹涧村名副其实的“夹”了“涧”。再往南,它向西到了西辛庄,离二王冢已经不远。

  我想,这才是历史上的女水。

  

  四、实地考察所得

  

  典籍如此,是否符实,还须实地做一番勘察。利用暑假回家之际,干脆爬一爬二王冢,看一看女水源头。

  民间传说:“齐王埋在三山口,临淄永世不为京。”山东经济发达、物产丰富,却除了青州做过12年帝都之外,再没一处做过帝都。在遥远的古代,最有资格做帝都的是齐国都城临淄。但据说被齐桓公小白破坏了。相传齐桓公小白临死本是把墓地选在城西的愚公山,那样就不破坏临淄作为大国京都的风水。可是,因为桓公的儿子们都不孝顺,历来与桓公对着干,桓公说东他们向西,齐桓公说打狗他们撵鸡。于是桓公故意反着说,叮嘱儿子们把他葬到城南的鼎足山上。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不听话的儿子们,在他死后却听话了,乖乖地把桓公葬到了鼎足山上。这样一来,临淄的风水就被破坏了,再也不能成为大国的都城。当然,这只是传说,最近的考古已经证明,二王冢里埋葬的两个齐王,根本就没有桓公。但这并不影响历史记载中总是把二王冢认作齐桓公墓之所在。

  好了,二王冢就在鼎足山。实地考察:所谓鼎足山,只是因为紫荆山(紫金山)、菟头山(又名驴山)、牛首山(牛市山)三个小小的山头形成鼎足之势,所谓“三山口”,也就是这个鼎足三角。二王冢果然就在三山中间。我们过去远远地看二王冢,却从来没有注意它在三山之间。原因是这三个山实在太小了。

  菟头山,你让我好找!早知道就是驴山,我就不用找了,驴山,不就是牛山下面那个小山吗?而所谓牛首山,现在已经早被开山炸平,找不到了,只是远远看去,那里略高而已。

  女水的源头具体地点应该在郑家沟村前,二王冢下,晏蛾儿墓东侧。

  古书中的一些记载并不确切。《水经注》说:“齐桓公女冢在其上,故以名水也。”《读史方舆纪要》也说:“菟头山……上有齐桓公及管仲冢,又桓公女亦葬焉。女水出于此。”“女水……源出鼎足山齐桓公女冢侧,因名。”

  女水源头的确葬着一个女子,但她不是齐桓公之女,而是齐桓公的侍女晏蛾儿。关于这位晏蛾儿,历史少有记载,民间却有许多传说。传说她是齐桓公的小妾或侍女,与桓公终生只有一夜情。但在桓公被困宫中之时,却是她冒死越墙入殿,陪齐桓公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东周列国志》第32回有这样的描写:

  桓公伏于床上,起身不得。呼唤左右,不听得一人答应。光著两眼,呆呆而看。只见扑蹋一声,似有人自上而坠,须臾推窗入来。桓公睁目视之,乃贱妾晏蛾儿也。桓公曰:“我腹中觉饿,正思粥饮,为我取之!”蛾儿对曰:“无处觅粥饮。”桓公曰:“得热水亦可救渴。”蛾儿对曰:“热水亦不可得。”桓公曰:“何故?”蛾儿对曰:“易牙与竖刁作乱,守禁宫门,筑起三丈高墙,隔绝内外,不许人通,饮食从何处而来?”桓公曰:“汝如何得至于此?”蛾儿对曰:“妾曾受主公一幸之恩,是以不顾性命,逾墙而至,欲以视君之暝也。”桓公曰:“太子昭安在?”蛾儿对曰:“被二人阻挡在外,不得入宫。”桓公叹曰:“仲父不亦圣乎?圣人所见,岂不远哉!寡人不明,宜有今日。”乃奋气大呼曰:“天乎,天乎!小白乃如此终乎?”连叫数声,吐血数口。谓蛾儿曰:“我有宠妾六人,子十余人,无一人在目前者。单只你一人送终,深愧平日未曾厚汝。”蛾儿对曰:“主公请自保重。万一不幸,妾情愿以死送君!”桓公叹曰:“我死若无知则已,若有知,何面目见仲父于地下?”乃以衣袂自掩其面,连叹数声而绝。

  晏蛾儿见桓公已死,痛哭一场,脱下自己的衣服盖住桓公尸体,然后以头触柱而亡。这虽是小说家言,不足为据。却进一步成就了一个奇女子。女水就是从她的墓下流出来的。

  由于女水早已枯竭多年,我的实地考察没有看到水。能够找到的,只是历史的遗迹。

  

  五、几个遗留的问题

  

  至此,还有两个问题尚未解决:1、女水是否流经酅亭?2、伏流十五里,究竟在哪里伏,哪里复出?3、南燕两代君主所关心的女水是否另一支流?

  《水经注》引《续述征记》说:“女水至安平城南,伏流一十五里,然后更流,注北杨水。城故酅亭也。”《读史方舆纪要》也引《续述征记》说:“女水至安平城南,伏流十五里,然后更流,注北阳水。今石槽城东北出泉,俗名马台河,至乐安东北,合北阳水,入巨淀,盖即女水之伏流者也。”这种说法显然影响了后代的史书。《清史稿》也抄此说,认为女水“北径故酅亭,伏至汉东安平故城复出”。但是,这种说法很可疑。

  按照《水经注》和《读史方舆纪要》所引《续述征记》的说法,女水是到安平城南才成为潜流,十五里后复出。而到了《清史稿》中,却成了“北径故酅亭,伏至汉东安平故城复出”,好像是在地上流过酅亭,然后成为地下潜流,至东安平故城复出。这样一来,《续述征记》所说的女水伏于地下的地方,到了《清史稿》中,就成了复出的地方。二者差了十五里。写《清史稿》的人似乎不知道,酅亭就在东安平城;东安平城就是故酅亭,二者是同一个地方。据新的考古成果可以确定,安平故城就在今天的淄博市临淄区皇城乡皇城村东南。遗址南北2000米,东西1800米,面积3.6平方公里。它又叫酅亭、酅城、石槽城。根据《史记·齐太公世家》记载:“哀公时纪侯谮之周,周烹哀公”。襄公时,“伐纪,纪迁去其邑”,纪季以酅入于齐,齐改酅邑为安平。战国时,田单封安平君,即封于此。

  《清史稿》固然错了,《水经注》却也未必对。根据《续述征记》的说法,女水在东平安城伏流15里,复出后注入阳水。那么,它复出的地方何在?而且,它没有注入阳水。查地图,皇城村在二王冢正北20余里,在女水东约10里,淄水在城西,不过4里。伏流和复出之处难以确定。

  此外,《晋书·地理志》说女水发源于东安平的东北。也就是说,菟头山、酅亭都在东安平的东北部。但事实是菟头山事实上在东安平城南20里多里。

  新出版的《临淄区志》说:“女水发源于鼎足山,经郑家沟北流,过石槽、北阳河到大交流村,与发源于青州的织水汇合,交流村因此而得名。”其实,女水如果过石槽、北阳河,怎么回到大交流?

  另一个疑惑是:南燕两代君主的灭亡都与女水断流有关。慕容德见女水竭,当即病倒,几天就死去了。慕容超执政最后一年,女水又竭,南燕随即而亡。南燕都城广固,在今日青州城西北8里,尧王山前3里,如果按照历代史志的描述,女水离广固城甚远,南燕两代君主不关心身边的南阳河与北阳河,而独独关心远离都城的女水,让人难以理解。如果按照现在的淄博市的那份地图,织水恰恰到了广固。也许,在那个年代,女水的这个支流并不叫织水,而是也叫女水?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可能:除织水之外,女水还有一个支流。按照典籍和实地考察,女水自我们村西向南,经过夹涧村中间到村南,向西是它的来路。晏蛾儿墓就在它的正西。但是,夹涧村南有两个名叫“河东”的村子。这两个村子坐落北阳河西,却名为河东,是哪条河的河东?从河东村再往南,就是曹家沟、程家沟等村名带“沟”的村庄,这些沟处于尧王山北麓,沟中的水显然没有入北阳河,而是流入“河东”之河。而“河东”之“河”通往“夹涧”之“涧”,亦即女水。南燕君主最容易看到的,应该是这条支流。

  

  2008年7月20日一稿;

  2008年9月11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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