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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

明朝正德年间,江南某小镇上有一员外富家子弟,喜爱强抢民女,将年轻女子掳回家奸淫后却又不愿意娶做偏房,镇上家中但有年轻貌美未嫁女儿的都不愿让其女抛头露面,无奈其父腰缠万贯与知县衙门沆瀣一气,老年得子溺爱异常,这富家子弟的官司便靠花钱买通官府压了下来,被奸淫女子只得求助无果只得忍气吞声暗自委屈。

说来镇西头有户人家,有一姑娘,唤做阿秀,其父是个屠夫,姓李,家中只有此独女,一家人靠父亲卖猪肉,阿秀做些手工活计,生活的倒也安逸。 阿秀虽然是屠夫之女然而生的却清秀无比,一日,其父嘱咐阿秀往邻镇李铁匠家送三斤猪头肉,阿秀应声前往,却在往邻镇的一条乡外小道上遇到了那个恶霸富家子弟,原来这富家子刚替其父往邻镇另一员外家送礼而归,登徒子见阿秀生的美貌,一时色胆包天,笑嘻嘻调戏了几句,便让身边小厮趁机将她打昏,带入了旁边的破庙内将其奸淫,说起来,真是色心一起,便也顾不得坏境了,这破庙内杂草丛生,灰尘累积,佛像早已坍塌大半,只有过往叫花子会留宿,还有那个顶个大的老鼠在暗处乱窜,完事之后,登徒子便扔了几两银子在阿秀身边,洋洋洒洒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阿秀醒来,见自己清白已经被毁,内心悲痛万分,倚在破败的佛像前大声哭泣,想来古代女子贞节为重,这阿秀又是一烈性女子,竟然直接撞死在残破的佛像之上。而这边李屠夫见自己女儿久去未归,内心疑虑出了事,便拿把杀猪刀便沿路寻找自己的女儿,结果在破庙中发现了阿秀已经凉却的尸身,阿秀母亲死的早,虽是平凡人家,李屠夫也一直视阿秀为掌上明珠,事事呵护宠爱,如今出了这事,一个八尺高的壮汉几乎要晕厥过去,然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除了抱着自己女儿尸身痛哭却别无他法,临近的镇民闻讯而来,纷纷安慰李屠夫,李屠夫见女儿如此惨状,心中对事情经过早有了七八分明了,操起手中的杀猪刀便要去那登徒子家里与他一命换一命,村民拦住他:这阿秀的尸体还未下葬,你这样闹只怕自己都要搭进去,若是有人能治的了这个富家子弟,镇上人何苦忍气吞声到如今!李屠夫哽咽之余觉得还是女儿丧事为重,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这个登徒子,如今天色渐晚,李屠户便先将女儿尸体拉回家中等待次日下葬。 是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但是却未曾下雨,李屠户守着自己女儿的尸体,泪眼朦胧也昏昏沉沉的睡去,未曾注意盖在女儿身上的白布微微的动了一下。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富家子弟刚从花柳之地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丝毫不记得他今日逼死一女子之事,在他眼中,这些人性命不过是草芥,他被小厮搀扶着摇摇晃晃的行在路上,镇上却静的可怕,连之前的狂风响雷都停了,突然四周弥漫起一阵薄雾,一个女子的身影婀娜多姿的出现在雾中且不断清晰,这富家子弟揉了揉自己眼睛,发现那名女子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一看不要紧,可把这登徒子惊了一惊,他平生自觉阅女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柳叶眉烟波眼,秋水盈盈,身着白色孝服却显得皮肤更是白皙如雪,头上随意挽了个发髻,倒像新丧的寡妇,见登徒子盯着她看,嗔怪道:你这个人干嘛盯着我看?却是清脆悦耳,风情万种,这登徒子色心顿起,上前问到:“不知妹妹是谁家女子?天色已经这么晚何故独行?”女子娇羞地回答道:“本与家父住在郊外,奈何家父前日里过世了,嘱我来镇上寻舅父,在他家中但求度日罢了,只是我从未来过此镇,巷子又多天色又暗了,一时迷了路,才撞到公子,不知公子能否帮我指个路?去往镇西临水的一个弄堂。”这登徒子一听,岂不是个好机会?便满口应承下来,把身边小厮打发走,带着这姑娘走向镇子深处,企图寻个方便之处行事。

翌日清晨,李屠夫在一阵喧闹声中被吵醒,他洗漱罢打算趁早上把阿秀尸体带出去埋了,他打开店门,却见镇上的人围在周围,那个登徒子的员外老爹正哭的昏天黑地,李屠户定睛一瞧,我的妈呀,只见那个登徒子死在了自己的肉摊前,肚子被人划破了,五脏六腑流了一地,身边还有几只斗大的老鼠正在啃食他的心肝脾肚,显然已死去多时,那老头一把抓住李屠户,说是他残杀了自己的儿子,这李屠户虽然内心惊诧,但丧女之痛也从胸口迸发,一把将那个员外甩出去一米远:“我女儿的命还欠着呢!你这狗屁儿子死的活该!老天开眼收了这混球,你他妈还赖我身上!我恨不得真是自己杀了这狗杂种!”周围村民议论纷纷,那员外哪里是屠夫的对手,只能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等着知县衙门来人,把这屠夫压入死牢。

衙门的兵很快就来了,知县大人也坐着轿子到了,平日里便不是什么干净的官,又加上员外的添油加醋颠倒黑白,马上下令让衙门的人抓住李屠户,正在吵吵嚷嚷的时候,一个癞头和尚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拉住了绑走李屠户的官兵,对着员外笑言:“你儿子不是这个屠夫杀的,却也命数未尽,今日之惨状皆是因为平日作孽太多,而天地钟灵变化,总有灵物会看不下去来取你儿性命,你且放了这个屠户,我自然能将你儿子起死回生。”话音一落,这员外一听自己的儿子还能活着,欣喜万分也顾不得和屠夫纠缠,连忙给这癞头和尚拜了三拜求大师救他儿性命!癞头和尚走向富家子的尸身,端详了一下,对着那些啃食的老鼠说:“你们且散了吧,死者为大,莫要再折磨他了。”这些老鼠似有灵性一般,分头逃散了,癞头和尚又唤来李屠夫让他拿些平日卖的完整的猪下水来,又让他拿阿秀平日刺绣用的针线来,李屠夫很是诧异,不知道这和尚要搞什么鬼,却也按照他的吩咐行事了,只见这和尚把富家子弟已经被啃食坏的内脏全部取出,拿猪心猪肺猪肝猪肚等按原本的内脏位置重新填了进去,拿起阿秀的针线要将这富家子的肚子重新缝出去,然而这针线却似千斤之重拿不起来,癞头和尚对着针线叹了口气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男子死掉你父亲也百口莫辩,只怕会凄凉半生,何不就此放手,也莫做一个怨鬼不好投胎。”说完这针线便也恢复正常,李屠户一听这话,像是对自己死去的女儿而言,恐怕是自己冤死的女儿的怨灵寄在了生前最常用的物件上,想到这里心里一酸,豆大的泪珠又滑了下来,癞头和尚将富家子尸身缝补完毕,对着尸体吹了口气,稍等片刻,这富家子唰的睁开了眼,深吸了一口气,竟然真的活过来了!周围镇民都觉得这癞头和尚是个神仙!纷纷寻他想求他解难,而这癞头和尚却倏忽不见了踪迹,如今人死复生,官府也没理由再抓李屠户,便散了人群此事就此作罢了。李屠户也在邻里帮助下,把阿秀葬在了镇旁的山野中。

镇旁破庙里,癞头和尚正坐在一个蒲团上吃着饼,从暗里爬出来一只白毛红眼的大鼠,跑到和尚身边竟然开口说了人话:“这破庙早就没了香火,你都落魄成什么样子了,我今日所做之事不过为民除害,不懂你这和尚为什么把那个混球又救了起来,害我白费心思化做人形演了这出戏。”癞头和尚笑了一笑:“你到底还是个畜生,人情冷暖天命术数,岂是你随心所欲便可以的?你杀了他,那屠户难逃罪责,更何况他命数里阳寿未尽,你冒然杀人怕是要遭天谴,几百年的道行可就要废了。”这锦毛鼠却仍不忿:“我也是见那个女子死的惨烈,这种人让他活着岂不是祸害更多的人?以往我跟着你修行只知道恶人有恶报,你身为一个神仙这么做哪里是护佑一方水土。” 癞头和尚正色直言:“你以为我会让他继续祸害更多的人么?天地万物皆有定律,他今日既然死而复生,必有其他的运数已然消耗殆尽,下场如何,天机不可泄露哈哈哈!”说完拂袖隐入了那破败的佛像中,留下还在琢磨这件事的白毛鼠精。

说回镇上的事,这富家子弟自从死而复生后却变得异常古怪,整个人渐渐的痴呆起来,饭量大的惊人而且不似以往一样有那么多要求,经常哼哼也不会说人话,整个人却渐渐变的像猪的习性一样,别说祸害妇女了,员外连门都不敢让他出怕丢人。过不了几年,员外家也越来越落魄了,生意开始入不敷出,家中财产越来越少,眼见着都没东西典当了,恰逢知县因为贪污受贿被处斩,这员外怕牵连到自己,终日提心吊胆竟然被活活吓死了,留下一个疯傻儿子终日乞讨度日。

而屠夫虽然丧女,却幸得邻里周济光顾,生意红火,日子虽然过的落寞些,总算是丰衣足食了,每年清明还是会去给阿秀上坟,心中还会念着当年杀了那富家子弟的壮士。

阿秀的坟上早已生出青草,想来也已经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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