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我们总希望它天长地久。当不忠的念头出现时,痛苦就攥住了我们。可是保持忠贞呢,有时也需要忍受压抑自我的痛苦。自由和忠贞能否同时存在?这显然是一种挑战。
当我们仔细思考忠贞这个概念,总会有很多不确定的东西。比如说,忠贞,到底是忠于谁?我们的调查显示,半数以上的人认为忠贞是道德 ——他们的忠贞是对伴侣的,还是对社会道德的忠实?而出轨的人呢,的确是对伴侣不忠,但也有不少人认为他们是想忠于自己,忠于自己相互矛盾的多重欲望—— 爱他人和爱自己之间有时难免竞争,忠于自己和忠于伴侣有时并不能一致。
不忠=不爱?
“既然已经不忠实,为何还要爱?”“掺杂了不忠,爱情就 不再是爱情了,那是背叛!”“相信爱的我,不能容忍我爱的人背叛我!真爱就不应该发生不忠,就不应该给深爱的人以伤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相信 爱情了。”……我们在杂志网站论坛请大家讨论“不忠的爱,你能接受吗?”的话题,结果看到许多这样的观点。看过上一篇调查数据的人基本可以得出结论:这是 一些对爱充满热情、愿意憧憬绝对忠贞的年轻人。在他们看来,忠贞就是爱的必然结果,是爱在行动上的证明,而不忠就等于不爱。
是的,我们都向往永恒的、忠贞的爱情。可是生活,真正的生活是一首难听的歌,爱不可能与它永远和谐。无数的现实告诉我们,看似水火不相容的不忠和爱,最终可能会走到一起。如果不能看到这点,就会在生活中承受更多痛苦。
难以逃脱的痛苦
许多人痛恨不忠,因为它总是带来伤害与痛苦。
“留在家”的那个人,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会忍不住嫉妒,想象抢走自己爱人的那个人究竟比自己多些什么?“我的”爱人被抢走了——这种观念会让 痛苦加剧。精神分析师克洛德·阿尔莫斯(Claude Halmos)解释说:“对爱人的占有欲会因每个人的经历而不同。对母亲有强烈占有欲的孩子,长大以后在爱情中也富有占有欲。而且,我们的社会也将这种占 有欲合法化了,以至于我们都忘记了,一个人只属于他/她自己。因此,被抛弃的情人更觉得痛苦:不只情感受到了伤害,而且作为伴侣合法占有人的地位也受到了 伤害。”
不忠发生后,人们往往开始质疑出轨者的人格,会想“这就是个骗子,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怎么还能信任呢”等等。也会开始质疑对方的感情: “他/她这样做,是不是不爱我了,对我没感情了?”真实的情况往往没有这么简单。这种质疑,可能会发展为对自我的质疑:“这都是我自找的。”“爱人都不要 我了,我还有什么价值?”阿尔莫斯说:“心理咨询中,很多人为伴侣的外遇而痛苦,还为自己和伴侣的处境感到羞耻。这种羞耻感纠缠于心,让他们觉得自己像是在遭受迫害——这才是最大的敌人,因为它夺去了他们的自尊心,让他们不能重新出发,重建自我。”
出轨一方呢?他们也面临痛苦。大多数出轨的人并不能轻松地享受外遇,因为他/她很难逃脱负罪感:“让伴侣痛苦,我会受不了。”负罪感带来的痛苦 不可避免,尤其是他/她认为这份关系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希望长久继续时。虽然通奸罪在我国早就被取消,但是在社会道德层面,不忠的人仍然是在忠贞方面 “有罪的”,这也加剧了出轨者的内疚感。
现实地相爱
那么,为了避免痛苦,保持忠贞不就行了?可惜,我们的人性并非为忠贞标准定制。那些忠贞的人,也不是没有过其他欲望、没有经历过诱惑,而是抵制 住了诱惑、欲望的人。人们常常会面临现实生活的痛苦。比如常年一成不变的感情生活,让两个人没有了性欲,那该怎么办?阿尔莫斯看到:“许多人因此面临悲 剧:或者中断夫妻关系;或者忽略性问题,但由此都进入一种‘活死人’状态,(至少在潜意识里)忌恨对方让自己处于这种状态。有些人想要逃脱这悲剧,于是选 择了第三条道路——他们既不放弃家庭,也不放弃性,决定到别处寻找家里不再有的东西。这个办法岂不是很简单?看起来是的。我们都希望自己能轻松地从一段艳 遇进入另一段艳遇,不带情感、没有痛苦,不用承担结合和分手的负担,但,很少有人能做到。”
年轻人,他们充溢着爱情生活初期的热情,自然更看重绝对的忠贞;成熟的人,已然在生活中了解到,有时是痛苦地了解到,现实的原则。麦琪发现丈夫 出轨时,也会“用知道的点滴细节去拼凑整个故事,不断折磨自己”,但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接受并帮助丈夫回家,因为她明白:“虽然是夫妻,但总归是独立的两 个人。”维系婚姻的,不只是性的忠贞,更有许多深厚的情感和共同的美好生活。
弄清自己要什么
每个出轨的人都面临双重挑战:避免让伴侣痛苦,处理好自己的负疚感。要处理好这种内疚感,就需要能看清自己的情感状态,明白自己在其他关系中到底寻求什么。这样,出轨才不会成为不断重复的轻率行为。
对于为什么要出轨,人们的普遍看法是:为了在新的目光中得到对自我价值的肯定,为了得到强烈的快感,为了享受生命。这都是理智给出的解释,潜意识自有它的一套逻辑:在婚外情中,女人寻找理想的伴侣、幻想中的父亲;而男人出轨是为了区分爱情和色情。
不忠行为背后,往往有着伴侣间欲望钝化、沟通中 断、性不和谐等带来的沮丧。“人们普遍相信,我们缺乏的东西,伴侣可以给我们,但这种想法不对。”精神分析师马丁·戴雅克(Martine Teillac)说,“当伴侣不能满足我们所有的需求时,我们就会去寻找另一个能全然满足我们的人。”但不忠真的可以填充空虚、赶跑沮丧吗?往往不能。而 且,到别处寻找缺乏的东西,会使伴侣关系得不到滋养,受到影响。如果懂得利用这个危机,让它成为我们重新审视自我及两性关系的机会,针对问题寻求调整和改 进,往往可能使危险变成转机。
电影《廊桥遗梦》中,女主角经过痛苦抉择后,与已经产生缝隙的伴侣开始真诚地沟通,终于白头偕老。现实生活中类似故事也总是在发生。面对有不忠 行为的先生,麦琪“痛苦、体贴但艰难的原谅过程,让他更好地了解了我,比之前更懂得我的价值”。芥末也是:“经历过这事之后,他也更懂得两人相处的方式。 我们现在很好。”
他们总是被抛弃
“这简直不可能!我又被甩了,第三次了!而且每次被甩的方式都一模一样!”似乎命运就是会对某些人更加不公。但是实际上,这种“沉溺型重复”并 不是命运的结果,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他/她潜意识的愿望。“一个人之所以会不断被抛弃,是因为不知不觉中,他/她的潜意识在寻求被抛弃。”克洛德·阿尔莫斯 这样说。她说,通过这种方式,“沉溺型重复”的人还原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关系 :在“他人”和“放弃”、“消失”之间画上了等号。这段关系可以追溯到他们的生命之初:“我妈妈不是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她是把我从肚子里扔了出来”, “我妹妹出生以后,我爸爸就不管我了”
“他(们)不再爱我了”,这样的原型深藏在童年的深处。常常,只有重新找到这种最初的背叛,再次体验到当年的痛苦,我们才能告别那个“他人永远不可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