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用他的达观表达了他对我当年离家出走的理解;表达了他对我成功的理解;表达了他与我最终告别时想说的话: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别离,真到了那一天,不必哭。
这一次过年回家待的时间很长,中间又因事突然出差几天。也就在出差的过程中,父亲因挂水后喝酒,身体极度不适,叫了120送急救。待我回到家中,才知这一切。
父亲笑着对我说:“这次进医院,以为就要和你们告别了。”他就只说了这一句话,我想含义应该很多吧。 我和我父亲一直心存芥蒂,彼此心照不宣,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就意味着一种和解的姿态。
平常中午吃饭的时候,父母偶尔谈起这一年去世的老同事,语气平淡有如唠家常;有时候我和老婆在屋内睡觉,就他们老俩口在客厅看电视,十分的安静,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只有周六,我哥带一家子回来,老俩口的眼睛简直全程盯着小孙子。我知道,他们有多寂寞,有多渴望子女们的回来。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大型国有企业家属区,父母多年的老同事都住在一起,父亲总笑谈每一位逝世的老同事“牺牲”了,也许是这些年经历的多了,父母都对曾经共事、曾经无比熟悉的老同事一个个的“牺牲”也视若无睹了,甚至是对我调侃着这些同事过往的“光荣与猥琐”。
某一天,父亲若有所思对我说:“以前过年的时候,总想着要回趟老家,现在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在了,才觉得不需要回老家了”,旋即又笑着说“以后我死了,把我安葬回老家就行了,就跟爷爷奶奶的坟在一块就行了”,老妈听到后,笑着说:“是啊,安在老家,以后谁去扫墓啊,大老远的”。父亲笑着接到“有没有人扫那就不管了,扫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呵呵一笑,没有接话也没觉得有多沉重。
父母相对那个年代的同龄人比较开明,从来不避谈死亡,即便是过年期间。而我很喜欢的哲人周国平也有个观点:如果老人心态良好,就不要避谈死亡,直面死亡,你会发现每个人都是哲学家。我想,我父母在这方面是非常乐观了,在父亲的心中:人活在世,就得面对把亲人一个一个送走,轮到自己了,哭着喊着都没用,该走就走。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并没有觉得父亲是一个好父亲,更多的感觉是父亲的简单粗暴在我成长过程中的历历伤害。但我惊奇的发现:随着年岁渐高,随着对死亡的笑看,父亲越来越达观,与我之间的关系更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心情极好,总是开着他前些年绝不会在我面前开的玩笑;他戒不掉烟,却可以只在阳台上抽一下;他从不相信各类保健食物,却也能在母亲的规劝下,孩子般的吃一勺在他看来无比难吃的各类保健食物;他从无锻炼习惯,竞也能在母亲的要求下完成规定距离的散步;更令人称奇的是,他慢慢懂得了人性关怀,懂得情感与心理上的关怀才是家人尤其是母亲最最需要的。
我看见一个乐观的他,并能常常把死亡挂在嘴边毫不在意的父亲。
当年,我抛弃国企的安乐窝毅然去远方,父亲的愤怒、母亲的凄苦悲伤不曾让我停留。我用倔强的背影告诉父母-----不必追。
今天,我并没有出人头地、衣锦还乡。父亲也没有象慈祥的长者帮我掸掸游子的风尘,还经常嘲笑我几句:混了这些年,怎么就混的这副模样! 只是一个自信满满,经常“口出狂言”的我让父母体会到我的成长,在他们看来:我过年能陪他们二个月的时间,就是我最大的成功。
这些年,我一直高傲的以为,只有我在快速成长。
父亲用他的达观表达了他对我当年离家出走的理解;表达了他对我成功的理解;表达了他与我最终告别时想说的话: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别离,真到了那一天,不必哭。
文/人生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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