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法国历史学家米什莱说:“女人,是个相对的人。”他的意思是,女人无法定义自身,女人要通过男人来定义自身。那么,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是什么?—— www.
【 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听心理电台 】
她们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更不是斯芬克斯,她们只是被社会的愚蠢习惯降低到半奴隶状态的人。
——法国著名学者西蒙娜·德·波伏娃
男人没有女人也能够考虑自身,可女人没有男人就不能考虑她自己。
——法国作家本达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首令人浮想联翩的诗歌,是汉朝乐师李延年献给汉武帝的,令汉武帝不禁感叹:“世上果真有这样的美女吗?”
果真有,而她就是李延年的妹妹。借助这首曲子,她成为汉武帝的妃子,并成为汉武帝最宠幸的妃子,先被称为李夫人,后被尊为孝武皇后,除了“倾国倾城”与“绝世佳人”外,成语“姗姗来迟”也是汉武帝所创以表示对李夫人的怀念的,她绝对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美女之一。
李夫人之所以获得汉武帝一而贯之的宠爱,关键不光是绝世的美貌,更重要的是她的智慧。
进宫数年后,李夫人重病,汉武帝来探访,她蒙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并叮嘱汉武帝在她死后照料她的兄弟。汉武帝允诺说,只要你见我一面,我会赏给千金并拜你兄弟为官。李夫人却说,赏赐与拜官都取决于帝王你,而不取决于见我一面,所以还是不见。汉武帝怒,想掀开被子,李夫人哭泣,汉武帝只好作罢,悻悻离去。
汉武帝走后,李夫人的兄弟们感到惊恐,问她为什么惹皇帝生气,李夫人解释说,我是因美貌而得到宠幸,“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所以假若皇帝看到我生病而不再如以前美貌的样子,对我的爱必然会减少,甚至会讨厌我,而一旦“恩绝”,你们还会得到皇帝的恩宠吗?
不久后,李夫人病逝,而汉武帝果然对李夫人朝思暮想,甚至几次找道士为李夫人招魂,一次有了恍惚的幻觉以为真见到了她,因而发出了佳人为何“姗姗来迟”的感叹。
李夫人深知汉武帝的心理
除了李夫人外,汉武帝最有名的另一个妃子是钩弋夫人。那是汉武帝61岁时一次出巡,遇到一个美少女,她的双拳紧握,说是出生后一直如此。汉武帝令宫女去掰都掰不开,但汉武帝轻轻一掰就掰开了她的双手,并发现手心中有一个小玉钩,她因而被称为钩弋夫人。
钩弋夫人得到了汉武帝的专宠,并生下了一个儿子弗陵。汉武帝70岁,决议立弗陵为太子,即后来的汉昭帝。但几天后,汉武帝下令杀死钩弋夫人,这时钩弋夫人才24岁。钩弋夫人死后第二年,汉武帝也死了。
杀死钩弋夫人后的一天,汉武帝问身边的人说,世人怎么看待这件事,有人回答说,世人难以理解,为什么一方面立其子为太子,另一方面又杀其母,汉武帝感叹说,蠢人哪里知道他的考虑,历史很多祸乱都源自“主少母壮”,并且年轻的太后还会骄奢淫乱,就像吕后(汉太祖刘邦的原配夫人)一样。
女人是什么?
法国历史学家米什莱说:“女人,是个相对的人。”他的意思是,女人无法定义自身,女人要通过男人来定义自身。
那么,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是什么?李夫人和钩弋夫人的故事可以给出两个最具代表性的答案。
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但是,正如李夫人所说,像汉武帝这样的男人爱的并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的“色”,“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
假若一个男人是典型的中国传统男人,那么他势必会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化入他的骨髓,而钩弋夫人不仅美得“沉鱼落雁”,还给年逾60的汉武帝生一个儿子,而帮助他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是更完美的女人了。
但是,钩弋夫人和李夫人一样,在汉武帝那里,她自身的价值一样也是不存在的。最具色相的李夫人是汉武帝宠幸的性对象,而钩弋夫人则是汉武帝传宗接代的工具,她们唯独不是她们自己。
瑞士心理学家荣格说,比弗洛伊德层面的潜意识更深的是集体无意识,每一个文化都有自己的集体无意识,而这集体无意识中藏着很多原型,每一个典型的人,都可以视为这个文化的集体无意识中的原型的映现。
由此,我们可以说,李夫人和钩弋夫人即是我们文化中的女性原型,理解了她们的故事,也就理解了女人的很多心理。或者也可以反过来说,当你觉得很难理解现代女性的心理时,你不妨去想一想李夫人和钩弋夫人这些历史上的名女子的故事,或许你可以从那里找到一些答案。
妻子是托尔斯泰与林肯最大的悲剧
女人是什么?
如果仅仅通过我做咨询的经历则可以说,女人是想抓住男人而不得并由此感到痛苦的人。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成年的女性来访者基本上最初都是因婚姻恋爱的问题而来找我,而她们当中有近80%的人有着类似的痛苦——她们最在乎的男人不在乎她们。
常常有人会说,女人是情感的动物,所以一旦发现爱情似乎不存在时,她们就会陷入巨大的痛苦中。
但我可以很确定地说,男人也是爱情的动物,一旦发现爱情不存在时,男人的整个存在感也会受到动摇,虽然男人会有一些例外,譬如法国哲学家斯宾诺莎就不需要女人,他总是独自一人躲在一个地方思考伦理学。但普遍来讲,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是爱情的动物。
问题是,男人和女人对爱情的理解不同,似乎可以概括成,女人对爱情的理解导致了男人的痛苦,而男人想逃离这种痛苦时,就会被女人理解成他们不爱自己,于是会陷入更大的痛苦中。
女人如何理解爱情?我一位来访者的说法虽然极端一些,但非常典型,她对我说:“他(她先生)对我好一点,我就觉得自己在天堂,他对我坏一点,我就觉得自己在地狱,为什么他就偏偏对我不好而不能对我好一点?!”
她说得绝对得理直气壮,以至于在那一刻我觉得,心理学中一个最基本的原则“每个人为自己的感受负责”真的不成立了。
作为咨询师,我理解她这种心理的合理性,知道它现在的逻辑也知道它是如何产生。同时,作为男人,我也同情她的丈夫,她对自己这个观点有多肯定,她的丈夫就会有多痛苦。
这种痛苦,俄罗斯文豪列夫·托尔斯泰有体会。1910年10月,在一个飘雪的夜晚,82岁的托尔斯泰再也无法忍受妻子,他逃离家,逃入寒冷黑暗中,11天后,他在一个火车站上死于肺炎,而临终前最后的要求是,不许妻子来到他的跟前。
列夫·托尔斯泰没有在他的生活中找到和平
这种痛苦,美国总统林肯也深有体会。他遭遇暗杀,身负重伤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最后一个要求也是不许妻子来看他。
我另一位来访者也看到过男人这种痛苦。他说,他的岳父去世前,看到他岳母走进房间,突然间激动起来,挣扎着向妻子伸出一支手,挥舞着,好像在对相处一生的妻子大喊:“出去!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这几个男人的这种痛苦,在我看来,都源自于他们无法很好地处理妻子的那种人生哲学——“我的感受你负责,你对我好一点我就在天堂,你对我坏一点我就在地狱,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看起来,这个人生哲学似乎没什么,不就是“好一点”吗?但这其实是要加一个定语的——“时时刻刻”。
女人一旦有了这样的信念,她的注意力就会完全放在伴侣身上,这就成了男人不能承受的沉重。
对此,法国作家蒙特郎非常反感,他因而将女人描绘成男人的噩梦。他欣赏尼采对女人的态度“见女人时,带上一条鞭子”,他认为男人必须高高在上,对女人必须粗暴,否则女人就会吃掉他们的力量。
他说,对女人来说,爱就是吞没,在假装给予的同时攫取之,一如托尔斯泰夫人令人战栗的呐喊——“我以他为命,为他而活,我要求他也像我对他一样来对待我。”
一位女士对我说,她爱她的先生。我问她,你怎样爱他呢。她说,每当他回到家里,她必定已为他准备好了一份水果、一杯茶水和一套睡衣,甚至牙刷上都挤好了牙膏。
这就像是托尔斯泰夫人的心声“我以他为命,为他而活”,但假若这就是全部那也没什么,而这位女士在聊天中也一再向我强调说,这就是全部,她没有什么要求。
但她先生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他对她说,你不要为我做这些事,你为我做这些事时总有期待,而我满足不了你的期待,那时你就会生气。
而她听不见先生的这些话,她说,我就是爱你,所以我必须这样做。
结果,她越这样做,他越不耐烦。
我建议她试试按照先生的话去做。她这样做了。这时他说,这就对了,这样我很舒服。并且很快,他对她的不耐烦减轻了。
那份不耐烦,是对“我要求他也像我对他一样来对待我”的抵触。
他者即地狱
存在主义大师萨特的情人、同样是著名哲学家的法国女子西蒙娜·德·波伏娃写了一部世界级的名著《第二性》,专门来探讨女性。
《第二性》书名的意思即,男人是第一性,女人是第二性,男人是“the one”,女人是“the other”,翻译过来即,男人是“主体”,女人是“他者”。
所谓他者,即没有或丧失了自我意识,处于他人或环境的支配下,完全处于客体地位,失去了主观人格的被异化了的人。
我们流传的萨特名言“他人即地狱”,其实意思是“他者即地狱”。对于女性而言,因为种种原因,女性沦为了“他者”,所以女性容易深陷于地狱中。
“他对我好一点,我就觉得自己在天堂,他对我坏一点,我就觉得自己在地狱。”这种心理,说明这位女子完全处于“他”的支配下,自己将自己置于“他者”的位置上,而结果也当真如身处地狱。
但是,为什么女性容易陷入“他者”的地狱中呢?
李夫人和钩弋夫人的故事可以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那时,事实的确是,汉武帝这样的男人在掌控着一切,而李夫人和钩弋夫人的价值甚至生死,都系于这个男人如何对待自己。
犹太哲学家马丁·布伯说,一个人沦为了另一个人实现自己欲望的对象或工具,那么这种关系就是“我与它”的关系。由此,可以看到,李夫人就是汉武帝性欲与爱欲的对象,而钩弋夫人则是汉武帝传宗接代的工具,不是她们将自己置于“他者”的位置上,是汉武帝强势地将她们置于这个地狱中。
李夫人对这一点洞若观火,并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将汉武帝玩弄于股掌之中。她只给汉武帝展现自己最好的色相,而不让汉武帝看到自己的“色驰”,由此成了汉武帝梦牵魂绕的性欲与爱欲的完美对象。
钩弋夫人不能明白这一点,当汉武帝下令处死她时,她跪地哀号,而遭到汉武帝的呵斥:“快走快走,你反正是活不了的。”据记载,她死后数天里“暴风扬尘”,就像是她的冤魂在哀号。
钩弋夫人的惨剧并非例外,实际上,“荣其子杀其母”是汉武帝的通例,他的妃子们一旦生了孩子都会被他以各种名义处死。他这样做,源自于他自己的经历,他幼时和刚上任时曾受母亲和祖母很大的牵制,所以“主少母壮”并非是他在替自己的父辈或祖父辈有吕后这样的“超级专制的妈妈”而感叹,他是在为自己感叹。
由此,可以理解,他杀死钩弋夫人,看起来像是为年幼的儿子弗陵执政扫除障碍,但其实是他想杀死母亲和祖母的潜意识心理的投射。他谥号“孝武”,孝自然是针对母亲和祖母,但可以说,他对母亲和祖母表现得有多孝顺,他潜意识隐藏着的对母亲和祖母的攻击性就有多强,而这最终表现成他对妃子们的残酷逻辑——“荣其子杀其母”。
汉武帝的这种做法也并不孤独,在中国历史上,“荣其子杀其母”的做法相当常见,譬如在隋朝前的西魏和北周,有8个主要的大家族,皇帝的妃子都出自于这8个家族,他们为了防止一家独大而有了一个约定,哪个妃子生的儿子被立为太子,那个妃子就要被处死。
在这种极端的故事中,女性的命运就犹如浮萍一样脆弱,作为爱欲与性欲的对象,会有“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的后果,而作为传宗接代的工具,甚至可能会更惨烈。
李夫人对于汉武帝的意义,可以在现代男人对女人的态度上找到很明显的对应,男人对女人美貌的在乎,估计在每一个社会都是很主流态度。
钩弋夫人对汉武帝的意义,在现代社会似乎不是很明显了,但在最传统的地区,譬如潮汕和客家地区,女人还普遍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不过好在主流的做法还是“因其子荣其母”。
但是,在这种地区,假若一个女人不能生儿子,或者很艰难才生了儿子,那么对她自己和对女儿们而言都可能会是一场噩梦。我听到过太多这样的故事,一个女人生一个是女儿,又生一个还是女儿,于是就一直生,直到生了七八个女儿后才生了一个儿子,那时她才可以不再做生育机器。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将女儿送给别人是很常见的事,欧美国家到中国来收养的孩子多数就是这种家庭生出的女儿,而最恐怖的事情则是,生下来的女儿被虐待甚至被残杀。我知道在一个家庭,接连生了几个女儿后,最后一个女儿刚一出生就被父亲活活摔死了。
作为一个女人,假若你是出生于这样的家庭,那么,你很难不陷入到“他者”的地狱中。
依赖与反依赖的双重奏
在我们国家,重男轻女至少有数千年的传承了。所谓重男轻女,也就意味着女人的价值不在于她们自身,而在于她们对男人来说是什么。如果她们在男人的眼里是重要的,那么她们就是有价值的,如果她们在男人的眼里是不重要的,那么她们就是没有价值的。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他对我好一点,我就觉得自己在天堂,他对我坏一点,我就觉得自己在地狱”,女人发出这样的感触,是非常有道理的。对于钩弋夫人来说,这直接意味着生与死。
生与死是极端的表现,大多数女性的命运不会在这种极端处游走,但她们难以免除一种痛苦——被抛弃的痛苦。
被杀死是极致的被抛弃,被送人则是相对轻一些但也是极致的痛苦,而女性普遍所接受的痛苦到不了这种地步,她们所遭受的痛苦,主要是忽视、冷落乃至虐待。
更要命的是,她们之所以被忽视、冷落乃至虐待,原因常常仅仅是,她们是女孩。
并且,更更要命的是,最初这样对待她们的,恰恰是自己的妈妈,而且还是生命的最早期。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首先,成年女性的生命价值被否定了,她们必须依附于男人而生存,她们作为女性而被蔑视、被否定甚至被欺辱,这令她们讨厌自己的女性身份。
接着,她们有了女儿,如果不是有很好的觉知,她们会将对自己的女性身份的讨厌和抵触淋漓尽致地投射到女儿身上。
在生命的最早期,这种讨厌和抵触可能会表现为,她们不愿意碰触女儿,不愿意给女儿喂奶,忽视、冷落女儿,乃至虐待她们。媒体经常有报道说,幼小的女孩身上被插进了很多针,而这些报道有时会证实,做如此残酷的事情的,恰恰是女孩的奶奶,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奶奶的智慧没有增长,反而是对自己女性身份的恨意逐渐增长,这份恨意最终会传递到幼小的女孩身上。
生命早期的这些创痛,是非常难以平复的。托尔斯泰与林肯所遭遇的创痛是被吞没的创痛,这种创痛很深,但它比不上被抛弃的创痛。托尔斯泰与林肯是有自我的,他们的痛苦是发现在与妻子的朝夕相处中正在失去自我,他们的自我被妻子吞没了。而他们的妻子是没有自我的,她们所遭遇的被抛弃的痛苦令她们很早就是去了自我。
并且,每当她们试着去寻找自我时,她们总是会碰到被抛弃的创痛,这种创痛看起来是不可修补的,这时,她们就会去抓伴侣,而这看起来是有希望的。
这也是一种恶性循环,而且是一种上瘾,因为看起来,当自己痛苦时,男人对自己好一点真的会有天堂的感觉,所以她们会不断去追逐这种逃避痛苦的方式。
这种做法无异于吸毒,但是,男人早晚有一天会拒绝做毒品。
所以,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要成为一个“主体”,女人就必须学习打破这个恶性循环。
文/武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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