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Tfifthe(微信公众号:假装思考,pretendcogitate)
前段日子,我的钱包丢了,然后我把这件事情发在了朋友圈。大家闻风而动,哪怕是那些平时惜字如金沉默如水的人,都纷纷按下一个赞对这件事表明了态度。冷冷的冰雨在我脸上胡乱地拍,要知道,我的朋友圈只有 41 个好友,那天竟然有将近 20 个赞,说好的感同身受呢?
问题已经不在于大家是不是点赞狂魔,因为那些赞的数字已经血淋淋地宣告了这群人的潜伏,问题是,背后是什么力量支撑出“一方有难,八方点赞”?
这与这类事情本身的幽默有关。一般认为幽默机制的产生有两种,出乎意料(Surprise)和产生优越(Superiority),很多故事来一次剧情反转的结尾,比如“学挖掘机哪家强”,就属于出乎意料;罗温艾金森先生(憨豆先生)和卓别林先生的表演,被水冲走了内裤,误打误撞进入女厕所,特别是剧中的人物发生了一些尴尬的事情,我们会觉得好笑,这就属于产生优越。
中国人民所喜爱的相声,小品经常塑造出人物的窘迫来唤起围观群众的优越感。围观者的快乐建立在当事人的痛苦之上(The Joy Of Pain)。这种痛苦有着严格的要求,它得与自己无关,否则围观者会陷入一种负罪感;它还不能是人类集体的哀伤,比如飞机失事,地震海啸,否则发笑就会面临道德上的审判。丢钱包,磕门牙,走错厕所,打错字母,这些事情恰好就落在了无伤大雅和足够尴尬的交集处,人们为这些事情点赞,不是因为他盼望你出丑,只是你的出丑构成了幽默的材料,臣妾们实在是忍不住啊!
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的幸灾乐祸(Schadenfreude)就是来源于人突然发觉的自身优越感,并且很多心理学家将社会比较而来的这种优越感视为一种情感需求,比如费斯廷格( Festinger)的社会比较理论(Social Comparison Theory)就指出,人们需要通过社会比较来确定自我状态。所以,点赞党很多时候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单纯地认为好笑,因为好笑,所以点赞。
除此之外,社交网络的不断发展带来的是某些符号背后隐藏意义的改变。语言学家索绪尔(Saussure)认为,一个符号的所指(Signifie)会随着某些文化而改变,即这个符号背后的概念,信息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
对此而言,对别人的状态点“赞”不仅是表示赞同,而是已经变成了各种态度的集合体,比如,对别人的晒和秀不好意思视而不见,点个赞表示“我看到了”;对别人突如其来的人生感悟不好意思浇冷水,点个赞表示“我支持你”;对多年潜水的好友点个赞,表示“我还在关注你”;还有一群神出鬼没的蓝精灵什么状态都点赞,他们的座右铭是:“我赞故我在”,点赞省时省力,已经成为刷存在感的不二之选。
所以,“一方有难,八方点赞”的现象中,人们对于一件事情有着不同态度,但又通过相同的方式表达了出来。一个小小的赞,信息量竟如此惊人,这也注定点赞不会成为一种良好互动的载体,因为它不会对真实的人际状况起作用,反而越来越成为一种蜻蜓点水似的交流,点赞者漫不经心,被点赞的人不会当真。
钱包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它有一个令人悲伤的结尾。
我的钱包在第二天在床上找到,然后我又将其发在了朋友圈,后来我将它默默地删除了,因为,这条状态:
无人问津
人问津
问津
津
我真的很受伤,狂欢之后人们竟然消失地一干二净,不再关心后续事件的发展了,说好的感同身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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