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倪萍
节目《等着我》仅录了三回,我就知道,在这个节目中,不是我付出了,而是我得到了。
就说说她吧,白化病女孩,她一上台就把我震住了。
她说:“我走在大街上,回头率比你们名人高,有一个男孩为了看我,头都撞到树上了。”她一米四几的个子,顿时就在你面前高大起来了。
她说,她清楚地记得父亲是怎样抛弃她的。那时她已经7岁了,聪明的她知道自己生下来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也隐隐地感觉到父母对她和两个健康的姐姐是多么不同。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心里就害怕家人不要她,因为她除了长相另类,还闯过两次大祸:一是她和小朋友合伙把村里的草垛点着了,差点儿烧毁了邻居家的房子;二是她领亲戚家的妹妹在河岸上跑,结果视力正常的妹妹掉到河里了,她自己眼睛看不清却留在了河岸上,结论是,她是故意的——长得怪,心眼儿也坏。
她说,父亲抛弃她的那一天对她很好,先问她想吃糖吗,她说想吃,父亲就领着她上村里的小卖部买了糖,然后领着她向村外走。走到镇上的一家小店又买了糖,继续领着她往人多的城里走。这回她紧紧地抓住父亲的衣服,害怕走丢。她扯着父亲走了很远,最后他们停在一条小街道上,那是个路口。父亲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买吃的。”父亲指着东,却走向了西。我害怕,追上了父亲,这回我是死死地扯着父亲的衣角。不知为什么,父亲又领着我去了火车站,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火车。那时候天黑了,我也饿了,父亲说给我买吃的去,就再也没回来。半夜警察把我带到了派出所,后来又把我送到了杭州福利院,我在那儿一待就是十几年。“我问她恨父母吗,她说不恨。”想找父母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必须认我,我就是想告诉他们,他们的这个孩子不是那么糟糕。小姑娘边说边晃荡着挂在胸前的那三枚特奥会奖牌。
我心里酸酸的,她说要为我唱首《隐形的翅膀》,可她一张嘴我就哭了,一分多钟的歌,我哭得站不住。不是悲伤,而是欢喜,是温暖,是力量。懂事的她看见我哭了,竟然在台上说:“我抱抱你吧,倪萍阿姨!”强大的我被更强大的她融化了。
告诉她结果吧,这样的孩子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她的求助失败,我们并没有找到她的父母。本来这是一个我们最有信心成功的案例,因为它具备了所有成功的条件。或许她父母不愿接受,或许再次抛弃了她。或许……不管是哪种,或许直抵人性深处你就能原谅她的父母。解脱会有各种办法,我们无权去批评、审判她的父母,因为我们不是她的父母。
她站在台上听到这个结果,显得有些失望。我离她很近,看着她似笑似哭的表情有些心痛,想问问她今后的打算。现场的赵忠祥老师建议她去主持一个励志类的节目,因为她的声音很美。我表示反对,谁愿意天天从电视上看到这么一个特殊的孩子?孩子本身也会受到伤害的。还是做幕后吧,我和小倩都可以帮她!在当地找一个广播时段,以心交心地和不想露面的听众连线。小倩是很好的配音演员,能给她提供节目,我可以定期给他们录点儿搞笑的段子。
回到家里,我依然放不下这个女孩,由衷地想为她画幅大画,画如果值钱,就更能帮她了。
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