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世界杯结束了,伴随运动激情的,还有假球传闻。过去的世界杯里,指责假球的声音没这么多。和喀麦隆队的比赛中,墨西哥队员的两个进球被吹。一比零战胜波黑后,尼日尼亚球员与裁判庆祝胜利。一比七惨白与德国的比赛中,巴西后卫四次离奇失误。比赛冷门迭出的同时,赌球客大都输得体无完肤,博彩公司反而赚得满盆满钵,这进一步招致了庄家操纵比赛的批评。正如前文所述,足球是圆的,充满了可能性。这让足球被寄托了更为广泛的心理投射。在这里,人们在足球身上的心理投射,是阴谋论的思维方式。
阴谋论的思维方式,假定有一个强大的黑手,操纵活动的进度和结果。这个黑手可能是个人,也可能是组织,还可能是国家,甚至是外星物种。他们强大有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通过特殊甚而非法的渠道,让结果成为他们餐盘中可以拨弄的食物。他们左右了滑铁卢战役,他们策划了经济大萧条,他们制造了九一一事件,他们可能是共济会,可能是犹太人,可能是美联储。世界杯的阴谋论中,阴谋论的主人公是世界博彩公司,国际足联不过是他们的代理人,比赛结果依据博彩公司的利益而定,观众沦为无知的看客。
阴谋论的世界中,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可以进行因果推理的。这些阴谋论的思维方式,其实反映人们的思维特点——遵循经验规律,强调因果关系。可是,在不确定的世界中,多数因果规律都失效了,人们处在无迹可寻的焦虑中。比如说,战争摧毁了生命,萧条削减了工作,各种意外悲剧都让人们无力和怀疑。他们会想,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失败了,为什么我充满经验还是没法预知结局。这时阴谋论反而有效缓解了情绪,减轻了人们认定自己责任的压力。他们会幻想全能的对手,来抵消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谴责。
英国团体心理学家比奈提出,团体心理成员的心理有三个基本假设:依赖、对抗/逃避、和配对。球迷会依赖比赛胜负来维持球队的信心,比赛的无故失利让他们对球队归属无所适从。这时候创造一个阴险而强大的敌人,可能并不真实但是有着心理上的需要。就像1929年的经济危机中,德国平民相信是犹太人操纵。犹太人就成了他们摆脱不安的替罪羊,博彩公司也是失望球迷的替罪羊。创造出一个可以攻击的敌人,能够有效增强球队的团体凝聚力。在创造敌人的过程中,团体成员消除了自身责任,沉浸在团体身份中。
这么看来,世界杯的阴谋论不合理但合情。伴随着足彩行业的繁荣,球迷对比赛的期望更强烈。而如何平衡失望后的不适,阴谋论成了强力安慰剂。值得注意的是阴谋论的土壤,一是伴随着意外结果的发生,二是伴随着不平心理的弥漫。世界杯中层出的冷门结果,代表着外界事件的刺激;球迷对不公平判罚的争议,构成了内在不满的动机。如何改变裁判在比赛中出现的多次失误,是改善球迷对世界杯阴谋论指责的重要途径。不过,国际足联对此做的的工作并不令人满意,这或许是比赛阴谋论愈演愈烈的重要因素吧。
这个社会中,人们更期望公平的氛围。因为不公平的失望越来越多时,社会也越来越具备阴谋论的土壤。比如高层政治、A股市场中阴谋论最多,恰恰其中的规则最不完善漏洞最多。没有公开透明的信息渠道,没有公平合法的规则约束,阴谋论的想象就容易填补空白。各种阴谋论的盛行,反映了社会不公的隐忧。人们认同的阴谋论中,敌人的形象越来越形象和有针对性,攻击具体对象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就像纳粹德国里的犹太人以及过去运动中的敌特修。阴谋论潜藏的不公平更需要反思,潜在的后果也更需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