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写下这么一个题目时,我脑子里蹦出了克莱因的一个理论:
刚出生的婴儿由于其心理生理的双重脆弱性,内心常常体验到自身即将被坏客体摧毁的恐惧,特别是在母亲没有温和地体察到婴儿的某种生理或情绪需要时,这种被摧毁或被迫害的恐惧会达到顶峰。妈妈们经常会在这时看到宝宝不断哭泣,难以被安抚,甚至在这令人著急的时候宝宝又偏偏拉粑粑了。而这在克莱因看来,便是婴儿将内心无法消化的恐惧和焦虑转化成粪便,作为一种攻击“武器”向坏客体排出。
婴儿hold不住的情绪成了硬邦邦的粪便。它无法被婴儿也无法被母亲的照顾所涵容,只能发酵发臭地被强硬排出体外。
成年人,有了语言能力和行为能力,这hold不住的情绪便成了某种语言或行为。
比如情侣之间的对话:“你迟到了都没有事先打电话告诉我,是因为没有足够关心我,我感到很愤怒”。“没有足够关心我”成了对另一方的审判,一场吵架或许因此而发。
再比如,在心理咨询室中,来访者内心积压的对咨询师的愤怒导致了一次又一次的咨询迟到。如果咨询师也无法hold住来访者的不遵守设置带给自己的情绪张力,或者说无法去思考它,那么就容易简单地对通过一些行为来释放情绪张力:对来访者进行“言语虐待”或干脆关闭自己的“共情通道”。咨询师硬邦邦的“反击”不能对彼此之间发生了什么进行思考,也无法让来访者从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中进行安全的自我探索。本该有的容器被hold不住的情绪给撑破了,有利于成长的情感环境也遭到了破坏。留下的是硬邦邦的伤害。
其实,所有的硬的初衷都是对软的保护。就像伤口上的痂。
只是心灵的伤口远比肉体的伤口复杂,结的硬痂起的作用往往背离了初衷,在与外界的使劲碰撞中增添了新的伤。
如果说硬邦邦的武装激发了更多的矛盾,那么柔软地袒露最初的脆弱会带了更多的转机。
回到之前的情绪吵架的例子,如果改成说:“当你迟到的时候,你并没有给我打电话,对此我感到恼火。同时我感到非常伤心,我想象你不是真的关心我”。这样,既没有给对方贴上“没有足够关心我”的标签,也表达了自身真实的体验:恼火和伤心,同时承认了“没有足够关心我”仅仅是自己的想象而已。当我们没有攻击性地袒露自己的真实情感时,是脆弱的,把内心真实的一块敞开给对方——这看似被动和危险,但往往会带动对方的同理心,更容易引入建设性的对话。
真正的强大是勇于袒露自己的真实与脆弱。
而这强大的关键,是我们自己能够hold住自身的情绪,像慈母一样去温柔地拥抱那些情绪,就像拥抱暴躁的孩子,就像拥抱自身的一部分。在温和的接纳中,情绪这个暴躁的孩子会告诉我们更多。在安静耐心的对情绪的体会中,纷乱模糊的感受会慢慢变得清晰:哦,原来我只是对迟到感到伤心罢了,那又何必装得那么像悍妇责怪对方不关心自己呢。
这个hold住的能力可通过正念、聚焦的练习得以加强,也可通过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中,咨询师提供一个“容器”的功能,对来访者的强烈情绪进行体会和思考,在加工后再以来访者能够接受的方式反馈给他(她)。这便是比昂所说的,用阿尔法功能对贝塔元素进行加工的过程。这个过程也提高了来访者对自身情绪进行体会和反思的能力。这对咨询师本身的hold住能力有所要求。因此咨询师的hold住能力也是广大来访者挑选咨询师的一个重要指标,防止咨询中的再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