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能一个能耐住寂寞的,除了圣人就是精神病人!和尚和尼姑还有经书和木鱼,教徒们有《圣经》或《古兰经》。圣人们只有他们超越宇宙的思维,他们的灵魂既独立而自由地与大自然和宇宙融为一体,而精神病人虽然从不在乎别人如何去评价自己,却在妄想和幻觉之中无时无刻不使自己与他人发生着关系。如此,他们也算是幸运的了。
最可悲的是那些被称为是神经症的病人,既意识到自己有问题,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年复一年,他们用尽了自己折磨自己的办法,而回避让他人知道自己的想法,以致于在社会上他们是最真诚的虚假、最坚强的软弱、最热情的孤僻的一族,这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群!
曾接诊一个病人,33岁的女性,很抑郁的样子,但也很节制,在门口徘徊了很长时间才轻轻地敲我的门,说:您现在可以接诊吗?她说她挂了6个号,以便能和我谈六个病人那么长的时间。
她看上去着装整洁、谈吐逻辑清晰、很独立的感觉。她很理智地谈她与其丈夫的不幸福的生活、说与丈夫之间沟通不好、他在事业上一路顺风、且有了外遇。说自己的儿子出生时是脑瘫,有癫痫发作、有肢体瘫痪伴智力低下等。
我听着这些资料时突然想自己--作为一个男性、一名神经科医生,我知道去处理那样的儿童会是怎样的辛苦:经常要应付由于癫痫发作而产生的抽筋、身体的外伤、要很耐心地与孩子交流,因为他在智力上理解力不够,经常要在生活上照顾越来越大的孩子,因为他既不能与父母承担痛苦,又无法给他们带来快乐。我自己感觉到十分沉重,不知这个病人有没有排解的途径,她丈夫能帮得上她么? 她有可以无话不谈的密友么?她的娘家能够帮得上她么?
我自己有很强烈的感觉,觉得辛酸和无法支撑这样的生活。我想,这个病人,虽然表面上很理智、很坚强,但她已经支撑不住了,而她不允许自己倒下,因为她没有供其依靠的后盾。
她说,自己想得很清楚了:虽然不想和丈夫过下去了,可就是不甘心,觉得自己这样的女人:对家庭负责、对工作尽心、对同事友善, 为何就是得到这样的下场!她说:我想考研究生,可我一周以来看书看不进去,感到恐慌!
我听着,觉得对她而言, 上帝死了!
一个人,若没有一丝好的资源,她还能相信什么?她的资源在哪儿?全部在她自己身上,就像一株孤独的沙漠中的小树!
以前我会问:您来这想得到我的什么帮助呢?
这样问,是想确认来访者的治疗动机和他们的内省能力。
今天,我问:我能如何帮得上您呢?
她听着,愣了一下, 眼泪开始不停地流了下来。
我觉得那一刻,她才放松下来,才像一个受委屈的女儿回到家一样放情恸哭。可能,她已经好多年都不允许自己这样了。
这病人走的时候,明显地让人觉得更女性化一些,虽显得更柔弱一些,但仍是坚强的。
有时候,生活对自己不公平,周围的人对自己不公平,但可能,对自己最不公平的恰好是自己。杨绛女士在一本书中写道:就我们仨!她是一个人去写的,带着三人的充满情感的回忆。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既渺小,又微不足道,有时候,在蓝色星空下看月亮数星星是很浪漫的孤独。当孤独变得在心灵上与人类隔离时,那就是孤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