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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从爱上爱情开始

爱情就像是欠债,我们愿意接受欠人东西的不确定感,将自己交给对方处置,让对方决定自己应该以何种方式何时还清债务。它欢乐的来源是我们本身炽热的情感,就这样,我们爱上了爱情。 ——

 

当我写下标题的时候,我首先想到了浪漫。关于浪漫,新华字典里的解释是“富有诗意,充满幻想”。这样的解释虽然没有超出我的预料,不过还是觉得有点简单。

从艺术史上讲,浪漫主义是指19世纪上半期诞生于欧洲的艺术流派。这个流派的出现主要是为了反对当时甚嚣尘上的新古典主义。反对他们复古的倾向,反对他们严谨的素描,反对他们压抑的色彩,反对他们没有激情没有想象力的创作原则。所以他们的作品通常色彩浓烈、造型夸张、有想象力、不重视线条。我觉得这就是我心底的浪漫,炙热、随心而至。

当魏德胜在接受柴静采访时,他押上了一切去拍不被看好的《赛德克巴莱》。他说,“我是个浪漫的人”,我也十分的赞同,他压上一切为了自己的梦想,这也是浪漫。不过,浪漫还是最频繁的显现在爱情里吧。当罗素在《我为什么活着》描述着爱情时,“在爱的结合中,我看到了圣贤与诗人们所预言的天堂的神秘缩影。”一段浪漫的爱情,听着是那么的美好。

那,爱情又是怎么开始的呢?首先,我可不可以理解,我们是先有了爱的需求,然后才能爱上一个特定的人。因为我们选择的伴侣只会出现在我们相遇的人中。我们注定会去爱,但可能不会注定去爱一个特定的人。我们有了爱的需求,才会产生爱的感觉,所以才会爱上一个人。

爱情,随时都可打断严肃的工作,有时最伟大的头脑也会一时为之所惑。它无所顾忌地干扰政治家的谈判、学问家的研究。它甚至能将情书或者小卷头发塞进部长的卷宗或是哲学家的手稿中。它有时会要求人牺牲健康,有时是牺牲财富、地位和幸福。

我们为什么会去爱,爱情来的时候有时又是那么的忽然和不符合逻辑。当叔本华写下这些的时候,同他之前的蒙田一样,他想研究关于最理性的生物-人的不理性因素。叔本华给这个强大的,扭曲理性的力量取了个名字:“生命意志”,这就是人类的繁殖本能。

爱情如果不许诺给我们想象中最大的幸福,就不能引诱我们去承担生儿育女的重负。

当然,叔本华这么认为也许有因为爱情受挫而心生怨恨的嫌疑。比如在1831年,43岁的叔本华喜欢上了一个叫弗罗拉·魏斯的17岁美丽姑娘。他向她献殷勤,递给她一串白葡萄。可是后来姑娘却在日记中写道:“我不想要这串葡萄,因为老叔本华接触过它,我感到恶心,就悄悄让它滑到水里了。”直到叔本华在1851年出版的随笔和格言选集《杂文与笔记》而享誉全欧洲时,他对女性和爱情的看法同时也有所缓和。

相对于叔本华的物质爱情,另一个极端应该就是我们熟悉的“柏拉图式爱情”了吧。“柏拉图式爱情”其实是由文艺复兴学者卡斯诺提创造出来的,意指心灵与心灵之间的渴望与思慕,剔除了肉体交流的成分。但这却不是真正的柏拉图爱情。我们可以通过《斐德罗篇》和《会饮篇》来理解真正的柏拉图爱情观。在《斐德罗篇》中,苏格拉底对将爱情视为一种肉体的欲望的观点给以完全的否定,并确定了关于爱情的原则。而在《会饮篇》中,苏格拉底则将爱神定义为本身缺乏善和美的神灵,正是因为对善和美的缺乏,才会有追求善和美的爱神厄洛斯。对柏拉图来说,最高级的爱情就是对美本身或美的理念的追求。肉体之美是一种比较低级的追求,我们起先爱的是可见的肉身之美,然后会发展到美本身的追求。我们会不断地升华。这样,我们就会越来越接近美本身。

也许,这两种爱都很极端。不管怎么样,就像在柏拉图的《谈话录》中描述的,起初,人类都是雌雄同体。这些同体人威力强大,无比骄傲,以至宙斯不得不将他们一分为二,一半男人,一半女人。从那时起,每个人都在期盼与他们的另一半合二为一。这种孤独感,如同罗素描述的:“穿过世界的边缘,直望入冰冷死寂的无底深渊”。只有在另一个人对你的关心超过一般的应酬时,这种孤独才会消失。因此我们有了爱的需求,我们会希望去爱上一个人,同时这个人也爱上我们自己。

爱情最大的秘密就是为什么是他/她?为什么在众多可选的人中我们单单钟情于这一个?如同《唐吉坷德》里说的那样,爱情最好的帮手就是机遇。爱情的选择是对一个人的具体偏爱,对这个人的价值理想化。我们不可能忘我地,热情地同时爱多个人。当我们不再环顾所有的人,而专注于某一个人时,她在我们心中顿时会变成最出众,最美丽,最有吸引力的唯一。她成为了我们的世界中心。

当我们陷入情网的时候,情人的所有言行举止似乎都有了无尽的含义。所有的疑虑都汇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会惊惶地想,他/她喜欢我么?对爱情的渴望阻止了我们漫不经心的态度。从心上人身上发现的完美引发了我们的自卑感。出于自卑感,我们为了去迎合心上人而丧失了自我,至少是暂时的。我们将自己的弱点和不足之处袒露在情人的面前。将自己完全的交到了别人手里,再也无法靠撒谎,吹牛,漂亮的言辞来掩饰自己的意图。除了我们本身,我们再也不能依靠其它的方式来引起别人的好感了。我们变得毫无防卫之力,将命运完全的掌控在别人手里。如同奥斯卡·王尔德所说的:

每一例相爱都是希望压倒自知之明的伟大胜利。我们跌入爱河,祈望不要在心上人身上发现我们自己的劣根—胆怯、脆弱、懒惰、无信、妥协忍让、粗鲁愚蠢。我们给心上人戴上爱的饰环,认为心上人能够超越我们自己犯下的一切错误,从而可亲可爱。我们从心上人的内心找到自己并不曾有的完美,盼望通过与心爱之人的结合,即可保有对人类的一种根据不足的信念。

我们会想,对方为什么会爱我,爱的是我们身上哪些不可缺少的东西?像笛卡尔一样,我们使用“我思故我在”来将所有我们不能确定的方面一一剥除掉,最后剩下的就是无可争议的爱的真相。当我们将外貌,财产,智力,才华等等去除掉以后,我们会发现几乎没有什么剩下来了。剩下的是纯粹的知觉,我们希望别人只是因为我们这个人而爱我们。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美丽和才干。我爱你,没有任何附带条件。爱灵魂深处的你,而不是你的头发的颜色,腰围的大小,或者钱包的厚度。

也许,我们希望的爱情理想方式就是像父母对孩子的那种无条件的爱。即使刚出生的孩子会大哭,撒尿,但父母依然会爱着他们。只是随着孩子长大,这种亲情会变得不是完全没条件了,会有洗盘子洗碗等等的要求。不过因为源于在婴儿时代的契约关系,父母还是在任何条件下都爱自己的孩子。如同婴儿一样,我们也在学着建立信任。心理学家温尼科特有个著名的观点,他提出要是把一个婴儿同母亲分开,经过一段时间后,婴儿便会以为母亲从此消失了。因为母亲在婴儿心中的形象是不稳定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能会受到不可弥补的伤害。但是对于成人,我们对离开自己的人的生存有着强得多的信心。对于爱情,我们也需要建立信心,相信心上人不会移情别恋,相信沉默并不代表爱情消失了。

爱情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从柏拉图开始,人们就普遍认为对真理的追求就是人生的意义。直到尼采在《善与恶的彼岸》勇敢的提出来:

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到底是什么真正需要真理?我们质疑这种需要的价值。加入我们需要真理,为什么不要非真理或不确定的事物?甚至不要一无所知?错误的判断不一定就妨碍判断。问题是错误的判断在人类进步,生命延续,物种保存,也许甚至是人类繁衍中产生了多大的影响。我们基本的倾向是,坚定地认为最错误的判断,是我们最不可缺少的东西;拒绝承认错误的判断就是拒绝承认生命,就是拒绝生命。

帕斯卡曾说过,世界分裂为不均衡的两部分,即不存在上帝的恐惧和上帝真实存在的喜悦。也许爱情也一样,有时候,我们宁愿错误的爱着,也不愿意因为怀疑而破坏爱。

幸福是每个人心里公开的目标,可是幸福又是那么的稀有,我们心底都有一个怀疑,怀疑幸福只能在很远很远的将来才能实现。也许,我们害怕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就是我们一直期盼的东西。同时,我也更容易接受我们可以控制的事情。比如当我们经过数年的努力之后,得到了我们期待的东西,这时候我们会坦然的接受它带来的幸福。可是对于爱情,我们并没有参与获得幸福的过程,爱来的是那么的突然,所以我们对此产生恐惧。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就好像把自己所有的幸福鸡蛋坚定不移地放进情人的篮子里,而不是分散到现在与未来的两个篮子里。帕斯卡说,“人类的不幸源于他不能独居”。我们陷入爱河,同时也开始了冒险,把自己的生活紧密的建立在了另一个人的周围。

那什么样的爱情才是真爱呢?在信奉唯心主义的康德看来,道德和不道德的行为之间的区别在于,道德行为的实施是出于责任,只有在我们不考虑回报的时候,仅仅在顺应我们的责任感时,我们的行为才是符合道德的。只有在爱没有任何倾向性的时候,只有当爱不求回报,当我们只是在付出爱时,我们的爱情才是道德的。可是大部分时候,我们却像功利主义一样相爱,我们做出的判断是建立在偏好的基础上,而不是出于理性的价值观。就像霍布斯所说的,“人人都把那些给他带来快乐使他愉悦的事物称之为善;令他不高兴的事物称之为恶。人人都处于不同的境况,于是对善恶的区分也将不同。”我们认为爱即善良,冷漠就是罪恶。我们付出的爱是道德的,而别人拒绝我们就是道德沦丧?如果我们追求回报,那么我们的付出就是自私的,别人同样也可以自私的结束一段关系。爱有时是蛮横的,我们直白的要求,爱我吧!而理由却是那么的渺小,因为我爱你。

爱情就像是欠债,我们愿意接受欠人东西的不确定感,将自己交给对方处置,让对方决定自己应该以何种方式何时还清债务。它欢乐的来源是我们本身炽热的情感,就这样,我们爱上了爱情

文/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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